“她知道嗎?”
這是我看見他們在一起,問的第一句話。
然後我向小王道了歉,她倒是沒有生氣,隻是笑著牽著這家夥的手,聽著我又問了一遍。
“她知道嗎?”
我是在問他,小王究竟知不知道他過去幾年的時間追一個女生追到茶飯不思,天昏地暗。
“知道,我們是在圖書館遇見的,那天我擱那聽歌看小說庫庫就是哭,淚嘩嘩就是流,王舒坐我對麵,看我這哭,以為我看了什了不得的書”
“那你看的什書”
“現代漢語,王力版”
這句是小王答的。
我眉頭一皺,你倆葫蘆到底賣的什藥。
“那會我沒有心情和她搭話,就用紙給她寫了一個失戀了,我也沒吵到別人,就是看起來有點狼狽,反正就是這認識了。”
鍾意咧著嘴,摟緊了王舒。
我搖了搖頭,沒興趣聽他們的戀愛經曆,滴滴叫了車。
“行了,我打車回,小王你盯著他,我走啦”
王舒笑笑點頭,王舒這名聽起來像望舒,我覺得寓意不錯。
晚風輕輕吹,我多半是喝多了,因為天上有兩個月亮。
鍾意這名也不錯,我和他見第一麵時我就問過,都是粵語區的兄弟,他說這是他媽起的,就是字麵意思。
鍾意和我認識不過五六年,他卻追了楊柳十五六年。
他死心那天我在場,我很難做點什,隻是陪他喝了場酒,沒喝幾口,太苦了。
鍾意和楊柳是同一個小區同一棟樓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據他自己說,他和楊柳媽媽有一個約定,他們一起去楊柳家玩的時候,楊柳媽媽在陽台晾衣服,鍾意蹲在旁邊看,楊柳媽媽就笑著問鍾意喜不喜歡楊柳。
五六歲知道啥,鍾意說喜歡得不行。
楊柳媽媽說那你以後在學校在外麵要保護好她呀,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看不見的地方就靠你啦。
鍾意似懂非懂點點頭,都幾把哥們,他倆誰跟誰啊。
這事兒鍾意做到了。
他真的喜歡楊柳,大開大合無比熱烈的喜歡,不加掩飾轟轟烈烈的喜歡。
然後就出意外了,從小學到初中,倆人同班,同學的起哄成了楊柳的噩夢。她不是多強勢的人,也沒有內向到抑鬱,隻是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獲得一些自由一些空間。
鍾意被討厭了。他開始一遍遍被拒絕,成了小圈子的知名笑料。
上了高中他學乖了,他把喜歡化整為零,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瘋狂洋溢。
在小小的便簽,在一小瓶酸奶,在一塊削好的蘋果,唯獨不在楊柳眼心。
在隻有兩個人的時候,鍾意頭腦還清楚的時候,倆人聊過未來,楊柳想要細水長流的朝朝暮暮,想要平靜祥和的春日美好。
“早上愉快醒來,身邊被窩溫暖,沒有瑣事煩憂,就是我的終極夢想”楊柳手托著下巴,看著在手指滑動下高速翻頁的手機屏幕。
“那淩晨站在山頂,金光破雲灑在雪頂上的震撼呢?推開簾幕後,遼闊無際的蒼茫草原和藍天白雲呢?哪怕是清泉叮咚,竹林小溪也不在書畫電影啊。”
楊柳眨了眨眼,思考了一會,放下手機,像看小孩一樣看著鍾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乖,這種症狀長大就好了。”
此時兩人不過十七歲。
鍾意聽得懂楊柳的調侃,但楊柳看不懂鍾意的熱情。
生活就比較簡單粗暴,兩個人被分到了各自的道路上,楊柳勤奮努力地考上了自己精心挑選的學校,不至於難以觸及,又還算可以的高等學府。而鍾意想去的專業和學校就這巧剛好就是這。
鍾意媽媽張羅了兩個人臨走前吃的最後一頓,楊柳分得很清,雖然她不喜歡鍾意,但是她很喜歡鍾意的媽媽,阿姨非常可親,而且有著中年人少見的幽默和開朗。
倆人全副武裝踏上了去另外一個城市的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少有個照應。
乘風過白雲,翻越群山嶺。
楊柳聽歌看小說,鍾意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景色興奮得不行,活像兩個世界的人。
四年,我見過無數次鍾意興高采烈地出去,一臉疲憊地回來,原來快樂製造機也有能量耗盡的時候,他什也沒說,隻是神秘地告訴我是一個大計劃。
如果不是我在奶茶店碰見他打工我大概就信了。
學習——楊柳——打工,鍾意的生活沒有那枯燥,偶爾也能和哥們幾個在寢室喝酒打遊戲,隻是像個上了發條的小人一樣不停地轉。
楊柳已經習慣了鍾意的張揚,大學以後的她並沒有再拒之不見,隻是輕輕點頭,示意鍾意見好就收,她考下了所有在校期間能考的證,打扮水平也直線上升,很有些輕熟小姐姐的味道。
直到楊柳遇到了魔尊重樓。
這個外號是鍾意起的,這人屬實有些難殺,於是鍾意決定尊敬對手,給他取名魔尊重樓。
重樓本名是陳清,是和鍾意一個個頭的大高個,體育倍兒棒,性格開朗,文化水平高,鍾意的優點他都有,鍾意沒有的他也有。
就是怎看都不像個日子人。
“哎你說她怎就能看上這個玩意兒”鍾意今天沒去打工,這是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天,也許是什戰役打響的日子。
“我看小陳人不錯啊”我真覺得,人我也認識。
“你再組織組織語言”鍾意把手放在了我的電腦主機開關上。
“但是,啊,但是他肯定跟你比不了啊,你那可是知根知底十幾年長情,那誰能贏啊”我雙手在鍵盤操作,雙眼緊盯屏幕。
“行,還是哥們好”
“那是,都幾把哥們兒”
小陳是真好啊,我覺得。
他們兩人在球場遇上,楊柳是選修籃球,陳清是籃球校隊,反正一來二去就是爛俗情節勾搭上了,以上是鍾意的描述。
但是後來鍾意知道,選修歸選修,那多籃球場自由練習,不是非得去山腰那個。
總而言之就是楊柳淪陷,鍾意十萬火急,出兵攻打陳清,他旁敲側擊,暗中觀察,搞清楚了這個魔尊的身份底細,好像是個好人。
動手是小陳先動的手,動心是楊柳先動的心。小陳,也就是魔尊重樓,據說在宿舍軍師的慫恿下向楊柳告了白,答案鍾意不得而知,但是好像都挺開心的。
除了鍾意。
於是在對方告白的當晚,我們就出來喝酒了,都是苦的,真不好喝,啤酒配烤串,就那烤得滋滋冒油的腰子,那肥瘦相宜的烤排骨,那大串大串的生牛和羊肉,那外酥嫩的隔山肉,根本沒一點食欲,都是苦的。
那晚風不小,頭發絲吹不動,心兒倒是吹得淩亂。
這一天離後來鍾意所說的大計劃,還有不過短短一個月。
鍾意結束了長達三年的奶茶小哥打工生涯,在大三的暑假一個人出門了。
他明白有些計劃此時已經不合時宜,但是答應楊柳媽媽的事還是要做到。
他攢下的錢不夠多,對於他要去的地方來說確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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