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忙多久?」
熟悉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伯洛戈回頭看了一眼,透過門縫間的間隙,溫暖的光芒灑了進來,隱約間,能看到一道身影正緩緩走過。
對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也可能是今天被這完美的形象束縛太久了,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擺脫約束,在發出一聲暢快的呻吟聲後,一頭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像隻愜意午睡的貓般,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伯洛戈回過頭,專注於桌麵上的文件,聲音提高了幾度,以確保它能穿過牆壁與門扉,傳達給對方。
「還剩幾頁,看完就結束了。」
伯洛戈仔細地翻閱著文件,雖然今天是極為重要的一天,但出於專業人士那莫名的、宛如強迫症般的責任感,伯洛戈還是忙偷閑地處理了這些文件。
在廁所、走廊無人的拐角處、司儀主持的間隙、狂歡的閑暇時……
伯洛戈覺得自己就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翻看著這些窸窣平常的文字,並且在這種奇怪的壓力下,居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欣喜感。
他覺得可能是今天發生的事有些太多了,弄得自己的神經出現了些問題,才會出現這種說不明白的誤判。
丟掉這些亂糟糟的思緒,伯洛戈專注於文件上的文字。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關於科加德爾帝國的信息,不過準確點來講的話,現如今的它,應該被稱作舊科加德爾帝國了。
在一段時間之前,一片破敗的科加德爾帝國正式宣布了解體,曆經無數的災難,這頭龐然大物終究是倒下了,但它的屍骸依舊屹立於大地之上,殘存的文化與影響在世俗間回響著,猶如一頭破碎的殘魂,遊弋於塵世間。
伯洛戈作為至高者出席了解體儀式,但也僅僅是作為一個吉祥物出場罷了,伯洛戈不善於政治,更懶得將精力浪費在政客間的舌劍唇槍上。
專業的事要有專業的人去做,科加德爾帝國的解體與新秩序的建立同樣如此。
政治經濟上的事,基本由萊茵同盟去負責,伯洛戈則帶領著秩序局,對殘留在舊科加德爾帝國上的超凡勢力們進行了一係列的記錄與整合。
就如同秩序局建立時那樣,對於這些一息尚存的超凡勢力們,秩序局尊重他們的意願。
翻到下一頁,伯洛戈聚精會神了起來,舊科加德爾帝國的事,對伯洛戈來講就是一部無聊的電影,他已經厭倦了這一切,而接下來的信息,則是伯洛戈期待已久的。
伯洛戈閱讀著那一行行令人欣喜的文字。
秩序局針對以太界的探索仍在繼續,終點世界·歐洛拉的探索按計劃前進,目前經由升華爐芯的協助,已經朝著歐洛拉所處的坐標發出了數枚探針,預計再有一段時間,就能傳遞回情報,將這一神秘世界的麵紗揭露些許。
合上文件,伯洛戈仰起頭,閉上雙眼。
他期待著那個神秘的世界,期待著新世界存在的種種,無論好與壞。
在這一目標的吸引下,伯洛戈時常會覺得自己所處的世界、當下的物質界,變得蒼白無趣。
與世界的疏離感稍稍困擾了伯洛戈幾天,但很快,這些困擾不再,有的隻是伯洛戈與這個世界更深的聯係。
想到這,伯洛戈將文件放進抽屜,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接著,用力地揉揉臉,試著令那冰冷麻木的神經,重新變得柔軟溫暖起來。
「哦?」
伯洛戈低下頭,他有些過於專注工作了,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還沒有換衣服。
一身黑色的正裝,脖頸間打著領帶,看起來嚴肅莊重極了,就像要奔赴某個重要場合。
伯洛戈這副樣子,
番外四 之後的之後.
和平常幾乎沒有什太大的區別,作為一個較為在意形象的家夥,伯洛戈無論是去酒吧,還是去工作,亦或是提刀砍殺,他總是打扮的極為得體。
但熟悉伯洛戈的朋友們,能從伯洛戈的一些細節中,分辨出他與平常的不同。
尋常時間,伯洛戈裝扮的再怎正經、嚴肅,但都像極了一位送葬者,仿佛要前往某人的葬禮,並且時間很緊,一副焦急的樣子,就像參加了這位倒黴鬼的葬禮後,他還要去參加下一場。
嚴肅的黑色下,伯洛戈帶著一股難以化解的陰鬱與肅殺感。
可這一次不同了,伯洛戈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整個人放鬆極了,就像鬆懈下來的弓弦,柔軟輕盈。
解開領帶,將它掛在了一邊,脫掉外套,把它掛在椅背上,伯洛戈推開虛掩的房門,從書房走了出來。
在門口稍作停頓,伯洛戈看了一眼四周,一切依舊是熟悉的那副模樣。
還是有些不同的。
經過一些「以公謀私」的操作後,伯洛戈買下了自己這住了許多年的公寓……不止是這一間,而是連著整棟樓都買了下來。
伯洛戈倒沒有和帕爾默說的那樣,把整棟樓都弄滿自己的房間,每天睡一間,一周不重樣。
在公寓原有的基礎上,伯洛戈打通了幾處牆壁,將公寓的麵積擴大了數倍不止,再經過後期的二次裝修,可以說,這完全是一座隱藏在樓的小宮殿。
但即便稱得上是小宮殿了,伯洛戈的活動範圍依舊是公寓原本的這點地方,並且這仍保持著原樣,就和記憶的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原本帕爾默的臥室,被伯洛戈改裝成了書房,也就是他剛剛工作的地方。
至於帕爾默,一個月前他與沃西琳的婚禮在晨風之壘舉行後,帕爾默就搬出去住了。
說是搬出去住了……
伯洛戈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腳下的地麵,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樓處傳來的數個微弱的以太反應。
帕爾默搬到樓下去住了,和沃西琳一起,理論上他仍是伯洛戈的室友,隻是合租的範圍,從一個正常公寓,變成了一整棟樓,平常打個招呼都需要靠喊。
還不錯,伯洛戈仍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隻是彼此之間有了些恰當的距離,更重要的是,他們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說來,我還以為你會回到晨風之壘住,那的環境可比這好上不少。」
今日的晚宴中,伯洛戈還與帕爾默交談著這些。
「才不要。」
「怎了?」伯洛戈又問道,「你和伏恩的關係不是緩和了嗎?怎還是不願回家。」
「這和關係緩和無關。」
帕爾默擺出一副惆悵的樣子,耐心地解釋道,「我和我老爹隻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父子的那種。」
「哈?」
「平常不見麵,大家還能互相掛念一樣,冷不丁見一麵,也能愉快地聊聊天,可一旦我和他同處一個空間下,超過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就開始看彼此不順眼了,到時候麻煩就都爆發了。」
「就像獅群忽然多了一頭雄獅……大家可能不是為了母獅的分配權爭鬥,隻是單純是看不順眼對方罷了。」
帕爾默搖晃了一下酒杯,「所以距離產生美。」
說完,帕爾默露出熱誠的笑意,用力地拍了拍伯洛戈的肩膀,低聲道。
「別想這些無聊的事了,伯洛戈,該享受你的婚禮了。」
婚禮,對,婚禮……
伯洛戈眨了眨眼,明明今天攝入的酒精並不多,而且作為至高者的他,也不可能被酒精這種東西輕易影響,可現在的他仍覺得
番外四 之後的之後.
有些渾渾噩噩的,就像一場夢境,眼下的種種都帶著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你是在發呆嗎?」
聲音闖入伯洛戈的腦海,伯洛戈轉過頭,隻見艾繆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探出頭。
艾繆雖然一臉疲憊的樣子,但嘴角仍帶著淺淺的笑意,她已經褪去了厚重麻煩的婚紗,露出了貼身輕盈的裙擺,為了讓自己更舒服一下,她拉開了後背的拉鏈,裙子半掛在她的身上。
高跟鞋被隨便地脫在一邊,頭發簡單地紮起,艾繆翻了個身,為了保持今天的體麵,她覺得自己就像戴上了一重重鐐銬般,全身都疼得不行。
好在這繁瑣的禮儀終於結束了,自己得以幸免,倒在沙發上,意識徘徊在清醒與沉睡之間。
「我……我有點。」
伯洛戈後知後覺地回應道,他確實有些呆滯,就像一個反應遲鈍的孩子。
他平時不這樣的。
伯洛戈在艾繆的身旁坐下,他試著接受沙發的柔軟,但身子仍莫名地挺直腰板,渾身的肌肉都一同緊繃,像是一具僵硬的屍體,血液凝固在體內,動彈不得。
平緩的呼吸聲在伯洛戈的身旁響起,艾繆換了個姿勢,從沙發的縫隙掏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數秒後,略顯嘈雜的聲音打破了安寧,五顏六色的微光從屏幕中投射出來,落在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放鬆了許多,他接受著寧靜,就像以往一樣,輕盈地倒下,翹起雙腳,搭在前方的茶幾上。
茶幾的玻璃層下,擺放的依舊是伯洛戈當初帶來的戰爭沙盤,隻是如今麵刻畫的,已經不再是聖城之隕的沙盤,而是一座誓言城·歐泊斯的微縮模型。
這是伯洛戈自己做的,憑借著世間頂尖的統馭之力,他時常會擺弄著諸多的小物件,將它們精心雕琢成無比精致的微縮模型。
這令伯洛戈很放鬆,並且很有成就感。
客廳雖然仍保持著原樣,但隨著帕爾默搬走,還是少了許多熟悉的東西,但除此之外,伯洛戈仍能看到許多熟悉的痕跡,令他不禁感到安心。
艾繆眯著眼睛,打量著電視的節目,伯洛戈覺得氣氛有些太安靜了,他試著提出話題。
「你喜歡這個節目嗎?」
伯洛戈挑起話題的方式,依舊很粗糙。
「不,」艾繆坦白道,「我隻是覺得太安靜了,弄點噪音出來。」
說完,她側過頭,打量著伯洛戈,「你應該也有類似的感覺吧?」
「什感覺?」
「狂歡過後的落寞。」
艾繆一副認真的樣子,「大家聚在一起,為了某件事慶祝,歡呼雀躍,那真是一段很棒的時光啊……但這樣的時光總會結束,大家會各回各家,而留下的人則要處理遺留的爛攤子,然後享受這份狂歡的餘韻。」
她眨了眨眼,「據說,人們往往會在這樣快樂的餘韻後,感到落寞與悲傷,真奇怪啊……你覺得呢?」
「有一點。」
伯洛戈仔細體會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那一團亂麻與複雜中,隱隱約約摸索出了那些許的傷感,但很快這份傷感,就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了。
「不過……說到爛攤子……」
伯洛戈皺起眉頭,一副苦惱的樣子,他似乎想控訴什,但想到今天這個極為重要的日子,他還是強迫自己寬容些,無奈地歎氣著。
「哦,對哈,還有那些爛攤子。」
想到爛攤子,艾繆的表情也扭在了一起,「都這晚了,應該沒有保潔了吧?」
「我明天會請保潔的,」伯洛戈低聲抱怨著,「該死的瑟雷,離開時漂亮話說的那
番外四 之後的之後.
好聽,我還以為自己至少要幾百年見不到他了……」
之前與不死者俱樂部告別時,伯洛戈真有那幾分離別的傷感,但誰也沒想到,在婚禮的當天,瑟雷這群不死者,就像不速之客一樣,突然降臨。
倒也是,時代已經變了,在千百年前,大家出門要靠馬車,溝通需要書信,在那個信息交流極為匱乏的時代,世界是無比遼闊的。
遼闊得令人絕望。
但現在不一樣了,進步的技術令世界各地的人們緊密地團結在了一起,曾經廣闊無垠的世界,如今也變得無比狹小,人們擁擠地站在一起。
嚴肅的婚禮結束後,按照流程,伯洛戈便邀請眾人來到他的家中開始更為輕鬆的慶賀,瑟雷則不負眾望地在與帕爾默的拚酒中吐了一地。
伯洛戈心疼自己剛買的地毯,更心疼因這群神經病的狂歡,塌陷崩裂的地板。在歡樂的最高潮中,不知道誰一腳踩裂了地板,帶著好幾個倒黴鬼,摔到了下一層。
凝華者就是這樣,一舉一動都會引來難以預計的影響。
「哈哈哈。」
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艾繆笑個不停。
伯洛戈像是被笑意感染了般,也跟著笑了兩聲,感慨著,「實在是太感謝帕爾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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