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養口鎮上的習俗與五湖四海的大抵是差不多的。每逢這天,養口人總是不約而同的湧入了各家理發店,我看了日曆,上麵的“宜”事項確確實實是載了“理發”二字的,按照爺爺那一輩的說法,農曆一月理發對舅舅不利。但二月二這一天是能別的黴運,倒轉來好運的。不過畢竟新時代新思想嘛,做人不必迷信愚昧的,那不然就和男人留著長辮,女人裹著小腳差距不大了,恰逢最近頭發確實長了,確實該去理一理,無奈之下便從了父親,獨自去理發了。
按照父親指示,日暮時分,我來到街旁,寒風襲來,我不禁直打哆嗦,心想:“還好我穿著羽絨襖,不然我可受不了這鬼天氣!”我抬頭看了看這家店的招牌,上麵有五個白色大字“華西理發店”,看來是這沒錯了。
我徑直走了進去,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理發?”
“理發。”
“等一下,這還有一個人。”老板此時正忙著給客戶燙發,我隻好帶著無奈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不知什時候,沙發旁邊坐了一個人,我卻仍是發呆。
“咳咳……咳……”年邁而又響亮的一道咳嗽聲,打破了我的沉思。
“唉?你是……哦!你是……孫醫生!”
老者轉向我,皺起眉頭,眼睛擠壓成了美觀的平行四邊形,思索一會兒,得出答案。
“我認得你,你來我這邊看過幾次。”
終於有人可以讓我不再同自己的無聊對話,我便火力全開,同他聊起了醫學上的問題——我對這方麵至少不會一無所知。
大約又過了幾分鍾,老板叫我過去洗發,我便坐在凳椅上,正對著理發店的大門。老板隨即放水,水嘩啦啦的流下,在我的耳邊形成了水簾洞前的瀑布。
朦朧中,一陣刺耳的推門聲斷斷續續的傳入我的耳朵。我勉強睜開眼睛,隻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徐徐走到老者麵前。
那人似乎是看見了老者,隨後便立刻雙膝跪地,雙手抱拳,向孫醫生拜了一拜,像做瑜伽似的。
那人抬頭看向老者:“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孫醫生好像麵無表情,緩緩張口:“嗯……現在新時代不搞這一套了。”
我帶著驚訝的同時,也默默思考:“此人想必定是尊師重道之人!”
緊接著便是細細碎碎的對話聲音,傳到我這,就如同小石子落進了太平洋,波瀾不驚。聽不清,我也照做罷。
誰知我洗完發正準備坐到椅子上理發,剛才那人竟又找上我來。此刻我才得以正視那人的相貌,眼前的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戴著一張赤紅的臉,全身上下一身黑。身上衣著一件黑色西服,胸袋上裝著幾隻鋼筆,隻是西服上卻有花花綠綠的條紋,細看才得知原來是些補丁。我也不好再說些什。
赤臉自上而下將我打量一番,使得我不寒而栗。認為滿意後,他才問道:“小夥子,讀幾年級啦?”
“初三。”
赤臉才終於流露出得意的笑容:“讀書好啊……讀書好啊……”他回頭望了一眼老者。孫醫生還是坐在沙發上,隻是嘴角有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但也感覺帶些無奈。
“成績怎樣呀?”
“還行。”
赤臉思考一番,便突兀,毫無征兆的飆出幾句稀奇古怪的語言。
我霎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剛才說的是英語,你聽懂了嗎?”
“抱歉,你說慢點,我沒聽清楚。”我終於對赤臉有了一點恭敬的態度。
“‘慢點說’,用英語怎說?”
我不假思索的說出“Speak……呃……呃……等一下……”
其實我的英語一貫是好的,卻不曾想能在此地遇上一位如此奇人,我努力回想起“慢地”的英語是什,不想使眼前的“博學之士”對我大失所望。
“哦!我想起來了!是speak slowly!”緊張的氣氛及時瓦解,至少對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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