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靈虛洞。
半落崖上,雲渺真人心緒不寧的來回踱步,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與北洲其餘修士一樣,他也在關注著開元府的事情,本來還琢磨著要不要抹下臉麵,朝幽瑤師姐開口討要這塊地方。
待到天亮以後,傳來的消息卻猶如晴天霹靂,讓雲渺真人徑直呆在了原地。
要知道,他可是親眼見過幽瑤派出去的陣仗,別說坐鎮開元府的是那蟲妖弟子,哪怕換做是自己,想要應付起來也不容易。
但那平靜如常的開元府,卻是絲毫不摻假的。
“這怎可能……”
雲渺真人回過身,渾身一滯,看著眼前多出的身影: “師尊!”
他之所以如此惱怒,正是因為先前向師尊說的那些話,將靈素被害的責任盡數甩在了那南洲修士身上,如今看來,壓根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總不能先前信誓旦旦的要為師妹討回公道,現在見情況不對,又立馬改口了吧。
那自己這輩子都別想再在師尊眼翻身了。
此刻,雲渺真人隻覺口幹舌燥,在靈虛子古井無波的眼神注視下,他咬咬牙,隻能硬著頭皮道:“師尊,那小子果然是個奸詐之輩,當初欲要投身我們這一脈,不僅遮掩了麵容,更是隻流露出剛剛踏入三品的氣息,將我們全都蒙混了過去!”
“如今看來,恐怕師妹之死另有蹊蹺。”
“不過還請師尊放心,弟子絕不會放過這凶徒,必定將其嚴懲!”
"……"
靈虛子聽著徒弟這假大空的話語,側過身子去, 嘴角多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譏誚: “是嗎, 怎個嚴懲法,說來為師聽聽。”
“我————”
雲渺真人抬起頭,方才還義正言辭的模樣,此刻卻是神情微僵。
想要師尊滿意,那自己現在就該直接下山,去將那蟲妖弟子給擒回來。
可經曆了昨夜的事情,眼下情況還不清晰,也弄不清楚那小子的底細,實在是有些太過莽撞了。
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許久後才吞吞吐吐道: “待徒兒準備一番,反正不會讓那蟲妖弟子好受。”
聞言,靈虛子終於是徹底背過身去,臉上寫滿了失望。
有這一個好徒弟,何愁靈虛洞一脈不落寞,無論劫中還是劫後,估計都沒有靈虛洞什事情了,就算是自己,在教主師尊麵前也別再想抬起頭來。
念及此處,這位發須雪白的老人長歎一口氣,並沒有再責罵雲渺什,畢竟都到這種修為了,心性早就定下了,他隻是淡淡道: “再讓我從你口中聽見蟲妖弟子這稱呼,你便自己下山去吧。”
說罷,靈虛子輕拂袖袍,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
雲渺真人本就心思細膩,如何看不出來師尊的態度,他張張嘴,許久後,猛地跺腳: “誒!”
本來好好的局勢,從那狗屁太虛真君逃難過來以後,全都變了模樣。
從師妹到師尊,皆是變得看不起自己。
“你怎不死在那群和尚手!”
雲渺真人悻悻啐了一口,突然又想起師尊臨走時那句話,臉色突然古怪了起來。
他眼皮劇烈跳動,喃喃自語道: “不會吧。”
……
開元府,天塔山。
幽瑤再回到這個地方,雖神情不變,但整個人的狀態卻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都是同門師兄弟,在爭奪道場這種事情上,鬥上那一次也就夠了。
勝者派弟子接手道場,輸了的那位也很少會再踏足此地,除非還嫌丟人丟的不夠。
盡管沈儀還算不上三仙教同門,但這道理也是通用的。
技不如人,還有什好說的?
可幽瑤不僅來了,而且還要竭力維持著她的高傲姿態。
隻是在看見崖邊那道悠然而坐的身影時,她緊繃的臉皮還是忍不住微微抽搐起來。
幽瑤緊緊盯著沈儀的側臉,目光落在上次被自己的清光割破的那,本就極淡的血痕早已愈合。
她以為自己早就看穿了一切,對方在清光劍陣下被逼無奈顯出了本來的修為,卻未曾想到,就連那道血痕,都是這小子刻意露給自己看的。
幽瑤完全能想象出來,就在自己以為掌握了一切,從容轉身離去後,這位太虛真君的心該有多的得意。
每每想到這,這襲黑裙下的嬌軀便是忍不住氣到發顫。
不錯,幽瑤之所以不肯承認自己輸了,正是因為這南洲修士不光彩的手段。
一個身懷爭鋒實力的強者,卻不敢堂堂正正的站出來與群雄過招,反而像那惡心的毒蛇般蟄伏起來,暗戳戳的等著陰別人一手。
下作伎倆,登不得大雅之堂。
莫說要成為那天地共主的仙帝,便是稍有名氣的大仙,哪位是通過這種方式擁有了現在的地位。
隻需一次,旁人便能反應過來。
但此事壞就壞在……就那一次,卻正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呼。”
幽瑤真人調整好情緒,緩步朝著那人走去。
她負於身後的手掌握了又握。
卻始終沒能將指尖那道清光劍氣幹脆利落的斬出。
她先前確實有過直接動手的念頭,所以才會跟師尊透露舒羽師弟的死訊。
但待到稍稍冷靜下來以後,幽瑤又陷入了遲疑。
她幾乎能想到,如今的北洲全都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如果自己現在動手,相當於坐實了技不如人,而後惱羞成怒的事情。
即便能勉強維持住現在的地位,恐怕在三人當中也會落於最後,無緣那仙帝寶座。
“你藏了修為。”她漸漸鬆開了五指。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沈儀隨意回眸看來。
青年那好似什都沒發生過的平靜神情,反倒讓幽瑤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氣又躥了上來,咬牙低聲道: “我先前看見的,照樣是假的。”
“所以呢,怪我?”沈儀突然笑了笑。
萬妖殿中,南皇和神虛老祖對視一眼,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感慨,該說不說,自家這位主人,是真的很了解如何挑起旁人的怒火。
而且對不同的人,竟是能擺出兩幅完全不同的嘴臉。
似當初那靈素真人,沈儀希望她動手的時候,從頭到尾兩人連幾句話都沒說過,沉默內斂,卻能精準的踩住那姑娘的尾巴。
如今麵對這清光洞大弟子,則是完美的扮演著一個奸計得逞的勝利者形象。
果然,幽瑤的紅唇越抿越緊,一雙眼眸漸漸被怒意占據。
良久後,她緩緩伸出了手: “不怪你,怪本座自己眼拙,這次我認了,把那鹿妖還我,其餘的我不要,你開價便是。”
"……"
沈儀眼中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意外。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這女人居然還能強行按捺住動手的衝動。
倒是讓他對北洲修士稍微有了一些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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