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有修士瞧不慣這黑瘦和尚囂張的模樣,大喝一聲,徑直縱身躍上了雲端。
相較於先前那個金光洞弟子,這位高壯修士的境界明顯深厚了許多,雖算不得北洲一流,但也是臻至六六變化的中流砥柱。
而且他顯然是學聰明了,這次別說修為,連家門都未報出。
剛剛登上雲霧間,便是迅速取出了各式法器,攻守兼備,然後神情凝重的盯著對方,準備尋個破綻再伺機而動。
可當他發現,這和尚仍舊是如先前那般,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時候,心莫名慌了一下。
對方分明渾身都是破綻,卻讓他有種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感覺。
“紫微神宮,給我鎮!”
高壯修士臉上掠過幾分憤然,揮袖喚來一座巍峨的殿堂虛影,其上遍布紫霞,攜浩然之勢猛地砸下,欲要將那道黑瘦身影整個囚禁進去。
這是仙家對付行者最常用的法子,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然而下一刻,這懸天山的和尚稍微活動了一下雙臂,俯下身子,伴隨著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竟是以那單薄的雙肩,硬生生扛起了這座紫薇神宮。
轟!
和尚一腳踏出,身下黃雲滾滾蕩開。
他肩抗如山巨殿,從最開始的緩步前行,漸漸變成健步如飛的模樣,甚至連那紫薇神宮本身也隨著劇烈起伏而開始崩塌。
高壯修士瞳孔中映入這駭人的一幕,心悸之下,雙手連連揮動,同時祭出三件防禦法器擋在身前。
和尚麵無表情的枯槁臉龐上,嘴角掀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獰意。
他倏然止步,動蕩皆休。
隨著雙臂鼓脹,那座大殿殘骸被其猛地拋飛出去,瞬間撕裂了光幕,轟碎了銅鍾,最後落在那螻蟻般的身影上麵,將其撞的橫飛萬丈有餘。
諸多三仙教弟子皆是趕忙起身躲避神宮殘骸,一時間顯得狼狽不堪,如那驚弓之鳥。
“再來。”黑瘦和尚隨意拍了拍手掌,並未有什自得之色,而是淡淡掃向了前方。
"……"
七十二洞金仙的目光全都匯聚在了此地。
各脈大弟子們也是神情陰沉的盯著那和尚,但良久後,卻未有一人起身。
黎衫剛剛想動,便被一道淩厲的目光給蹬了回來。
他蹙緊眉尖,看向了師尊。
玄微子搖了搖頭,哪怕他再怎欣賞沈儀,甚至覺得對方當上仙帝也是一種好事,但涉及到大劫,又豈能完全舍棄自家弟子,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一些希望。
黎衫的對手應該是那些菩提教的天驕。
提前出手,隻會被人摸清底細。
“這……”麵對和尚的挑釁,其餘三仙教弟子們下意識看向了後方,卻見那群往日帶著自己在東洲一路高歌猛進的師兄師姐們,此刻居然一個願意出手的都沒有。
這是兩教論法,不得休止,那就是要按照座次強行推自己等人上場了。
吃香喝辣時,眾仙興奮激動。
可現在看一看剛剛那兩位弟子的慘狀,雖不至於道消身隕,但等到他們養好傷,肯定是和香火沒什關係了。
眾仙心底那抹貪婪漸漸消退,化作幾分怯意。
四座雄峰之上。
歡喜真佛淺含笑意,安靜俯瞰著下方。
就如他先前所想,靠著貪念驅動的攻勢,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三仙教親傳們是自覺不敵那懸天山的弟子?倒也未必,隻不過不敢去賭罷了,這場比試決定了劫後的前程,牽涉太大,容不得半點差錯。
都想著讓別人先去試探。
反觀菩提教弟子,剛剛死傷眾多,被逼到退無可退,雖同樣惦記著香火,但心底也藏著一抹報仇雪恨,揚眉吐氣的念頭。
“這位師兄,請賜教。”
被逼無奈上場的仙教弟子,剛剛踏上黃雲,話音顯然就軟了許多。
他的修為甚至還不如方才那位高壯修士。
在實力本就不如的情況下,還失了氣勢,其結局已經注定。
僅是依靠著法陣狼狽逃竄了片刻,這修士便被懸天山的和尚一把攥住了後頸,在這般懸殊如此巨大的情況下,和尚仍舊是一掌拍在修士的胸膛上,碎去了對方的大半道果。
“師兄饒命————”
伴隨著一聲哀嚎,那仙教弟子倒飛著滾出了黃雲間。
這凶戾的一幕,瞬間便是刺激到了觀戰的雙方。
仙教弟子臉色慘白,而僧眾則是眼中盡皆湧現振奮。
緊跟著上場的弟子們,一個表現比一個不堪,皆是以重傷收場,直至輪到了昊明真人。
從他山門不顯,卻能隔著天塔山占下近半個開元府便能可窺一斑。
昊明真人已經是三仙教除去那些親傳大弟子以外,底蘊最為雄厚的修士之一。
但他此刻卻是一副心虛到極點的模樣,一步三回頭,直到踏上雲間,已是麵如死灰。
“我……我認負。”
昊明真人再三猶豫許久,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心理壓力,抬起頭,一句話便是讓七十二洞金仙盡數色變。
未戰先怯,一招不出便直接認輸,這哪是丟臉那簡單,分明是把三仙教的尊嚴拿給那和尚胡亂去踩。
然而更為驚人的還在後麵。
隻見昊明真人話說到一半,正準備朝著四位一品巨擘拱手,剛剛抬起雙臂,一陣勁風便襲至身前。
他臉色驟變,直勾勾的盯著前方那張倏然湊近的枯槁臉龐,下一刻,懸天山和尚的拳頭已經裹挾著金河,狠狠貫穿了他的道軀。
昊明真人如那破麻袋一般倒飛出去,砸入人群當中。
滿場嘩然。
仙教弟子的認輸固然可恨,但這群和尚居然已經到了連這機會都不給的程度。
“抱歉,方才太過緊張,沒聽清楚。”
黑瘦和尚收回拳頭,輕飄飄的道了句歉。
昊明真人微微抽搐著,渾身撕裂般的痛楚,再加上同門投來的異樣目光,群仙紛紛避讓,仿佛自己是什汙穢之物,不可靠近。
他隻能將身軀用力蜷縮,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藏進去。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手掌略微遮住了他的臉龐,替其擋住了那些如針般的目光,掌心靈光泛起,幫他消解著體內的金河。
"……"
昊明真人怔怔從指縫間看去,才發現自己恰巧摔落在了太虛真君的身旁。
而對方安靜盤膝而坐,也是場間唯一沒有避著自己的同門修士。
要知道,自己曾經可是得罪過這位真君,甚至還想驅使妖魔毀了天塔山上的仙祠。
念及此處,昊明真人忽然多了一抹悲泣之感,嗓音滿懷自責:“師兄……是我怯了……我敵不過他,我舍不得北洲攢下的香火……”
回應他的不是責罵,而是一道清澈平靜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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