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來一下。”
就在諸多金仙終於做了決定,打算和那群為老不尊的禿驢們真刀真槍鬥上一場時,大殿外卻是傳來一道溫潤的女聲。
眾仙愣了一下,齊身轉頭看去,隨即便是在殿外看見了那位後土帝君。
奇怪了,按照他們對這位娘娘的了解,在對方心中,應是無比嫌惡這場大劫的,能隨東極帝君而來就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了,此刻居然還主動湊了過來。
而更讓眾仙費解的是……看娘娘投來的眸光,她那句話顯然是朝著這場大劫中風頭最盛的沈儀說的。
可以說,世間能有人皇的存在,後土皇地祇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勞,而在先前的論法中,玉虛寰宇真君乃是最有希望成就仙帝,取代人皇的那個修士。
後土娘娘別說欣賞他,心別記恨他都算不錯了。
現在找上門來,可未必是什好事。
“帝君這是……”
玄微子恭敬行禮,哪怕他是立下仙誓的金仙,不僅實力橫壓一眾同門,聲望在教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幾位,但在麵對一尊帝君,特別是這位後土娘娘的時候,就算隻是多問一句,也顯得有些謹小慎微。
“你對南平府比較熟悉,陪我隨意走走。”
後土娘娘沒有理會玄微子,但還是用一句話打消了這群修士心中的顧忌。
其餘人恍然大悟過來,想必是沈儀當初勢單力薄時所用的那套爭奪香火的手段,保全了不少黎民性命,恰巧討了這位帝君的歡心。
拋開實力不談,就這氣運……實在讓人咋舌。
“快去。”
相較於其他同門露出的豔羨目光,赤雲子隻是輕輕推了沈儀一把。
不管做不做仙帝,能結交一尊帝君,對前程都是大有裨益。
"……"
沈儀站在人群外,神情沒有太多異樣,唯有那雙清澈黑眸中掠過一絲複雜。
說實話,他是真的不願和後土帝君有太多牽連。
溺水者會盡力抓緊身邊一切的東西,這是印刻在骨子的求生本能。
沈儀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知道後土皇地祇曾經一手輔佐了神朝的崛起,連靈虛子都說過,這位帝君對大劫沒有興趣,她大概率是站在黎民百姓那邊的,隻是形單影隻,再加上立場問題,什也改變不了。
在這種情況下,沈儀便會如那溺水者一樣,下意識的尋求對方的幫助,從而脫離眼下這般孤立無援的逆境。
但他不敢賭,也不能賭。
如今唯一能信任的,隻有皇城那個被困酒池當中的男人,甚至連相信這位人皇,都是因為隻有他手中掌握著能改變一切的力量。
至於別的還是算了吧。
但凡出了一點差錯,不僅前功盡棄,更是會將這片紅塵徹底葬送至萬劫不複之地。
沈儀必須強迫自己保持著這種破釜沉舟的狀態,稍稍遲疑一下,有了求生的念頭,隨即便會迎來無盡的誘惑……譬如十二金仙之位,永世不變的香火,位列天地頂端的權柄。
自己分明從沒想過這些東西,但隨著步步往前,這些東西卻愈發顯得唾手可得起來。
他隻是個人,不是聖人,沒辦法保證永遠不會心動,所以隻能躲它們遠遠的。
故此在先前的論法當中,他寧願冒著風險去求助東極帝君,也不敢多看這位後土皇地祇一眼。
“呼。”
沈儀輕吐一口氣,再抬眸時,眼底重新化作古井無波的模樣。
他朝著帝君施禮,然後緩步跟著對方離開了大殿。
“我讓你帶我隨便逛逛,為何一直走在後頭?”
後土娘娘突然止步,回過身來淡淡問道,猝不及防之下,兩人貼的極近,她也敏銳捕捉到了這年輕人臉上稍縱即逝的變化。
不是崇敬,也不是畏懼。
而是一抹深深的忌憚。
身為不理俗事的帝君,向來以清淨出名,常年隱居帝君府中不出,除去神朝以外,她幾乎都沒什在意的東西,更別說與人發生爭鬥。
所以……什人才會忌憚她?
“回稟帝君,晚輩對南平府也不是很熟悉。”沈儀迅速調整好了表情,輕輕搖頭。
後土娘娘沉默一瞬,原本心中的猜測有了動搖。
她眼中掠過一絲淺淺的失望。
對方不信自己,反而在防備自己,就已經說明很多東西了,至少這年輕人並非站在神朝的那邊。
那些讓她舒心的東西,大概率隻是這小輩的無心之舉罷了。
是啊,連一品帝君都感到無力的大勢,又怎會有一個前程光明的仙家敢於站出來螳臂當車呢。
“不必那拘謹。”
後土娘娘悄然退後一步,拉開了與沈儀的距離,溫柔笑了笑:“無論怎說,他們都是因你而活,怎會不熟悉。”
既是自己猜錯了,她徑直移開了話題:“但既然已經活了,再因為別的緣故送命,未免有些可惜。”
“帝君的意思是?”沈儀抬眸看去。
“大劫接近尾聲,無論勝負,總是少不了你那份香火的。”後土娘娘收起了笑容,認真道:“不要再繼續激化兩教矛盾了,你們的仇怨可以留著劫後再慢慢清算。”
既然神朝覆滅已成定局,不如再幹脆利落些。
她不在乎誰做仙帝,但不希望因為這個位置,讓這群無辜的黎民蒼生再陷入水火當中。
“我不知道東極帝君與你達成了怎樣的約定,但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先來問問我。”
後土娘娘知曉東極帝君的心思,對方不再滿足於現在的地位,急於生變,當然希望局勢越亂越好,最好是牽動三清和佛祖入場,這才吃相如此難看的找到了沈儀,甚至放下臉麵,在歡喜等兩位真佛麵前做那口舌詭辯。
她想說的是,東極帝君能給的東西,她也能給,而且不需要這年輕人再去做別的事情。
就當是答謝對方曾經的“無心之舉”。
“回去吧。”
後土娘娘輕揮袖袍,顯然,在得到答案以後,她也沒了隨意逛逛的心思。
"……"
沈儀挑了挑眉尖,沉吟片刻,規規矩矩的拱手告退。
哪怕看著再像好人,終究也隻是像而已,人心尚且難測,更何況是窺探一尊帝君的真實念頭。
沈儀自認沒有這個本事,所以有的事情,還是自己來做就好。
他轉身回去了大殿。
就在沈儀離開後,那位石母才從長街另一頭走近過來,看著後土娘娘儀態萬方的臉龐上,先前那抹多年未見的喜悅,已經在悄然間消失殆盡,重新歸複於死氣沉沉的清冷之色,她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娘娘……”她想要安慰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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