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五色交織的海水洶湧在群山之下,天際之中風雲滾滾,一道人駕著少陽之光向東,深入海域,飛了不知幾時,見得一滿山紅楓的仙山出現在天際邊,這才稍稍駐足:
“九邱道統,靈夷月清山。”
此人正是少陽一道的紫府真人,郭南杌!
他受了李氏委托,一路前來九邱討教,可這真人雖然年輕卻頗有幾分心眼,並沒有直勾勾往東飛,而是假意往南拜訪曲巳,再一路折行,深入南海,沿著天涯向東,最後繞道前來孔雀海。
郭南杌是真心有幾分為難的。
‘魏王固然威震南北,可如今身上的傷勢…誰知道有幾家不願意他好?我一個旁門左道的小修,指不準撞在誰手,不毀了性命也要丟了道途。
跟著李氏做事固然報酬豐厚,有所依仗,卻不是沒有代價的,郭南杌本是謹慎的性格,這般秘密前來,實則已經耗費了一月有餘。
等到了這道統門前,這年輕真人卻又猶豫了。
無他,整個九邱山門上風雲滾滾,黑白參差,天一生水,淋漓如露,銀白似汞,滴滴而下,灑滿了整片海域,一顆顆滾圓的汞水如同銀珠,往大海深處沉去。
而高處有荒火升騰,圓溜溜端在黑雲,被壓成一顆如當丹丸般的火輪,一側魂魄潛伏,壓低著身子,懷抱著一顆顆胎盤,一側神庭矗立,空曠無人,唯有浩瀚如水的朱砂從門扉之中噴湧而出,往大地上傾瀉而來。
郭南杌空活百年,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看得癡癡發愣,心頭疑起來:
看這模樣,不是什道法神通成就,就是什仙家寶器出爐,說的晦氣點,甚至有可能是哪位真人隕落…怎舍得我進去?
他在此地猶豫三息時間,卻有一人乘風出來,高冠白衣,容貌頗俊,踏著升騰之火,笑道:
“我家長輩早有術算,說是少陽南來,應在神通煉就間,讓我出來接駕———在下扶池,請道友隨我入山!”
郭南杌稍稍一眼,見著此人一身氣焰騰騰,神通卻單薄,應當剛剛突破神通不久,隻在五年之內,可對九邱有畏懼之心,豈會不從,忙著應答了,便隨他入山,落到青石板上時,遍地已都是朱砂,郭南杌低聲道:
“久聞九邱大名!不知澹台大真人…可在山中。”
扶池拎了袖子,笑道:
“老祖宗外出了。”
郭南杌鬆了口氣,卻也聽出他的意思,拱手道:
“原來是澹台之後,失敬,失敬!”
扶池神色略有些複雜,道:
“我雖是澹台之後,道統卻在太陽,海內動蕩不安,才選在此地突破…道友既然從西邊來,想必也識得青池,元修真人正是在下師尊!”
郭南杌恍然大悟,心中有一份怪異,並不多應答,整了整衣領,一邊隨他上山,一邊歎道:
“果真世外仙山。”
此刻,山間的朱砂暴雨已經濃烈起來,這扶池真人打了傘,送他上前去,到了最高處的楓林之中,遂見著一老人端坐在樹下。
那一座石桌青湛湛好似生光,正中放了一玉杯,盈滿了血殷殷的靈液,即使滿天朱砂,天色昏沉,依舊遮掩不住這杯中湛出的彩色光暈。
扶池低聲介紹道:
“這是苓渡真人。”
郭南杌忙不迭稱了前輩,老人端坐著,笑道:
“看茶。”
郭南杌沉吟片刻,正要來問,苓渡卻擺了擺手,示意他等著。
也不知是…九邱哪位天驕突破了!’
這真人隻好沉默下去,看著天空中種種異象一點點消彌,各色潰散,一點彩色直勾勾往下墜,牽雲動氣,在山間砸出一片白霧,這才見其中步出一人來。
卻是一女子。
此女柳眉星目,眉心點光,容貌頗佳尤其是一雙眸子,大且明亮,綽有風姿,將她整個人的精氣神提點起來,有一股殊美含矜之意。
她身著雲緞長裙,並沒有多餘的裝飾,纖手挽在臂上,款款動人,那一點灼灼的彩光正從嫩白的眉心中淡下去,化為一點實質的朱痕。
這一點變化使她麵上的焦點從眉心移到了那雙杏眼上,眉心的彩色不再喧賓奪主,如同仙境的神女步入道庭,成了采霞食氣、逍遙物外的真人。
這真人邁步到了樹間,行了一禮,道:
“見過兩位前輩!”
她的聲音輕柔客氣,叫郭南杌愣愣地看了一眼,隻覺得這女子氣息晦暗不明,識別不清,卻又覺得眼熟:
‘『全丹』一道的真人!’
苓渡笑著起身,將那一杯血殷殷的杯拿起,遞送上去,賀道:
“恭喜道友成就紫府,請飲此杯!”
這女子杏眼一眨,客客氣氣地接過,道:
“前輩客氣了! ”
一旁的扶池眼中頗有感慨,識得眼色,溫聲道:
“此物乃是【玄塘池水】,能固本培元,扶危去邪,在下突破之時,亦服過此物…乃是九邱中的規矩,不必客氣!”
“多謝前輩!”
便見女子朱唇微微一抿杯中已是空空,抬起眉來,尊貴的矜氣散去,熟悉的模樣浮現,郭南杌終於從過去的記憶中整理出了這張麵孔,駭道:
“闕宛?是你!在九邱!”
此女正是在九邱閉關突破、成就『候神殊』的李闕宛!
這由不得郭南杌不駭,李周巍幾年成就?李絳遷幾年成就?眼前這位突破紫府又花了幾年?
‘昭景前輩成就,便是出人意料得快,魏王破神通,恐怖到十年之內,昶離登紫府,不會超過十五年…雖然不知道她是幾時前來九邱的…可頂了天也不會超過二十年!’
不提十年、十五年,哪怕是二十年突破紫府的人物,在天下也是不常見的!
魏王父子的成就,可以歸結為帝裔血脈與眾不同,加上眼前的女子,李氏已經有了第四位紫府,而且這一位還是『全丹』素德、行汞持妙的真人———已經可以媲美青池宗鼎盛之時!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