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坊，長勝賭坊。

    長生賭坊雖是長虹幫的產業，但卻開設在城外，專門做城外這些窮漢們的生意。

    隻要幾文錢，便能以小博大，創造奇跡。

    此時二月初春，年關剛過，大多數人其實兜並沒有什餘錢。但長勝賭坊依然是生意興隆，熱鬧非凡。

    薑仲平跟著人群站在一個十分熱鬧的牌桌前，往四周望去。賭坊分上下兩層，東側全是雅間，大廳的空間很大，足足有六根柱子。人來人往，摩肩擦踵，竟比市集還要熱鬧。

    麵設有各種玩法，猜大小，推牌九，開盅等應有盡有，西側還有有些比較文雅的方式，比如投壺，番攤等。樓上甚至還有鬥鵪鶉和鬥蟋蟀。

    當然，最熱鬧的地方，當屬薑仲平現在所圍觀的牌桌。

    骰子，永遠是賭坊的神。而猜大小，則是神中之神。

    隻是簡簡單單的‘猜大’和‘猜小’，就能讓許許多多的漢子趨之若鶩，陷入癲狂。他們能叫喊一整晚，直至喊破喉嚨，聲嘶力竭，用盡全身的力氣，乃至於獻祭靈魂，也要喊出那句‘大’或者‘小’。

    此刻薑仲平便處在這樣的一個氛圍中。

    賭桌旁圍著一大群人，有些身處局中，有些身處局外。但他們全都麵色通紅，眼帶血絲，死死的盯著牌桌上的骰子和莊家手的杆子。

    而賭桌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銀疙瘩和堆成小山一般的銅錢便是他們情緒的催化劑。每一次財富的分配，都能讓他們的心髒得到過山車一般的體驗。

    而身處局中的那些人，其中就有潘三和歐陽平兩人。

    他們二人相對而坐，情緒高漲，顯然已是廝殺許久。

    平日潘三對歐陽平十分敬畏，但一來到賭桌上，潘三便絲毫沒有了懼意，眼中滿是狠厲和貪婪。

    薑仲平混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牌桌上風雲變幻，始終沒有入場。

    當然，他也沒打算入場，反正賭場的溜子和閑漢很多，任誰也不會向他多看上一眼。

    周圍人的興致始終不減，薑仲平卻越看越覺無趣。

    大廳連個類似於荷官的女角色都沒有。因為這個賭坊接待的都是城外的窮人，檔次不高，也沒有什陪聊陪唱的青樓女子烘托氣氛。

    麵對這樣的一群糙漢，實在提不起什興致。

    不過他始終保持著耐心，靜靜看著潘三的情緒不停的變化，從凝重，到緊張，再到狂喜，三者之間來回切換。他麵前的銀子和銅板的數量也在不斷的變幻。

    到得後來，潘三的眉頭擰成一團，再也沒有鬆開過，直至氣急敗壞，縱聲狂吼。

    最後，在輸光僅剩的一塊銅板後，潘三終於撐不住了。一臉頹喪的癱坐在椅子上，雙眼呆滯，如喪考妣。

    再看對麵，歐陽平麵帶微笑，從容將桌前的幾錠銀子攬入懷中。

    他身後的兩個小弟紛紛豎起大拇指道：“老大真是賭術驚人，一個字，絕！”

    歐陽平冷笑兩聲，顯得有些不屑，道：“就他媽這點碎銀子，讓老子坐了這久，真他媽沒意思透了。”

    他隨手掏出兩粒碎銀子扔進賭池，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懶洋洋走到已經變成呆雞的潘三麵前，對著他耳語了幾句，隨即向兩個小弟招了招手，轉身離開賭坊。

    卻見那潘三先是有些猶豫，隨即一咬牙，起身垂頭喪氣的跟著離開了賭坊。

    薑仲平靜靜看在眼，知道潘三已經入了歐陽平的蠱中了。

    在兩人離開後，薑仲平也慢慢踱出賭坊，暗戳戳的跟了上去。

    此刻已是深夜，但紅紗坊盡是吃喝玩樂的場所，街上尋歡作樂的行人仍是很多。

    不少經營暗門子的女子都站在街邊招攬客人。鶯鶯燕燕的，十分熱鬧。

    薑仲平不遠不近的跟著歐陽平一夥人，並不顯得如何突兀。

    隻見潘三跟著歐陽平，轉過兩個街角，最後進入了街邊的一所宅子。

    薑仲平遠遠看著，早聽人說過，歐陽平在紅紗坊買了一所宅子，還養了一個當紅娼妓。他本人也時常將此事拿出來炫耀，畢竟紅紗坊雖然在城外，但向來熱鬧，房價不比城內的便宜，很值得炫耀一番。

    現在看來，這家夥倒真沒說謊，雖然仍是偏了一些，算不上繁華地帶，但確實是在紅紗坊的範圍內。

    幾人進入宅子後，便很快將大門關閉。

    薑仲平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慢慢靠近，然後在宅子周圍轉了一圈。很快便發現了，宅子的後麵圍牆下有一個狗洞。

    他像乞丐一樣躺在一棵柳樹下，直等到夜半三更之時。往左右看了下，宅子的後門臨著河堤，此刻微風撫柳，萬籟寂靜，遠處河麵上花船的曲調聲遠遠的傳了過來。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這是一個好機會。

    薑仲平深吸一口氣，將心一橫，走到圍牆邊，身子一矮，便鑽入了狗洞。

    穿過狗洞，薑仲平站起身來，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黑漆漆的小花園。遠處是個二層小樓，點點燈光映在花園的草叢上，歐陽平和小弟們正在麵猜拳喝酒，放肆的醉酒笑聲在深夜中聽起來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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