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第一次聽到秦武這個名字,是在景宣四年。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餘生都將與其相互啃咬,直至一方完全消亡。
一切緣起,要從當年九月,蘇玄遊學行授衣假歸鄉開始說起。
家宅落於雲霄城,靠著他爹經商攢下的財富,在這城也算富庶家庭。
父母兄妹原本親密無間,這次回來卻鬧出不少事端。
或者說,那些無比熟悉的親人,不知為何竟讓蘇玄覺得陌生。
先是他過去最疼愛的小妹被關了禁閉。
每次路過小妹的房間,都能隱約聽到其中傳來的啜泣聲。
對於蘇玄的呼喚,也不予理睬。
家人們對此諱莫如深,隻能從仆人口中得知,過去乖巧的妹妹竟為了與心上人相見,同父母刀刃相向。
坡腳的老管家是這樣描述的:“二少爺,您是沒見著。小姐那天聽聞老爺給她安排了門親事,臉色瞬間就垮下來。從頭發上拔出根金釵,在大堂上抵著脖頸和老爺對峙,歇斯底隻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什人?”
“老仆隻聽...叫秦什...”
半年前蘇玄離家時,小妹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蘇家小姐,怎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同樣性情大變的,還有家的大哥。
幼時,書堂先生常與蘇玄誇讚其兄長的孝悌之風。其性格也是謙遜溫良,從小便是蘇玄的榜樣。
但這次回家,與大哥相見的次數寥寥,常常夜不歸宿。偶爾晚歸,也是喝的酩酊大醉,一身酒氣的回來。
“大哥,今天又要出去?”蘇玄總算盼到昨夜大哥回家,一早便候在宅門前,攔住急匆匆出門的大哥。
“少他媽管我。”大哥不耐煩的說道。
那語氣和神情,與街上地痞毫無二致。
“大哥,你每天忙著到底是去哪?要是遇到什事,為何不與家人商量。”蘇玄隻想著,兄長是否有麻煩纏身,否則怎會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和你有什關係?”大哥停下邁出一半的步子:“你一走就是大半年年,我管你了嗎?哪來這多廢話,滾開!”
說罷將蘇玄推搡到一邊,摔門而去。
那隱入人潮中的背影,跨著大步,肩膀高低甩動,看不出半點過去謙謙君子的模樣。
連一直把大哥當做繼承人培養的父親,對此事也不聞不問。
“蘇達自己的事情,讓他自己辦就好。”蘇玄提及此事時父親便是這般回答,好像對大哥漠不關心,“倒是你,回書院的日子快要到了,早做準備,不要耽誤了學業。”
既然父親這樣說,蘇玄也不好再問下去,不過他有一個請求不得不試探著提起。
“臨行前...”蘇玄猶豫了一下,“能否讓我見上妹妹一麵。”
“不行。”父親的語氣十分堅決,絲毫沒顯出親人的情分。
“妹妹既然對婚事有自己的想法,為何不讓她自己做主?”
“不行!”父親突然激動,立刻打斷了蘇玄,“這事輪不到你插嘴!”
這位一家之主的語氣甚是威嚴,容不得半句反駁。
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別怪為父狠心。你好好讀書,曼兒的事以後你會明白的。”
蘇玄仍是對小妹放心不下,但回書院的日子越來越近,隻得反複叮囑老管家,務必照顧好妹妹。
臨行前夜,大哥突然找上正裝點行李的蘇玄。
“弟弟才回來沒幾天又要走,我這當哥哥的也沒照顧到你。”講這話的蘇達,其神態與那天奪門而出之時判若兩人。
盡管是雲遮月的暗夜,屋中隻點了隻蠟燭。蘇玄僅憑語氣便能感受到,曾經那個大哥回來了。
“不礙事,哥,能和家人見上一麵就好。倒是大哥你...”想起那天蘇達的樣子,蘇玄不知如何問起,“前些天都去哪了?”
“讓弟弟擔心了,前幾日我...”蘇達說到這,突然緊皺起眉頭。他費力思考著,那樣子不是在逃避,也不是裝傻,更像是忘記這幾日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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