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早已隨著視線的深入而逐漸脫離形骸的束縛,但已經無暇他顧。
隨著視線的深入,目光穿透了扭曲空間的熾熱,仿佛來到了太陽的深處。
薑靈起看見了,看見了他確信是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宏大而古老的青銅階梯在無數由流淌或者說是躍動的火焰鑄就,難以想象究竟是什樣的力量能夠在在太陽之內鑄起如此恢弘龐大的神殿。
數十年所堆砌的世界觀隨著他的視線所及而轟然崩塌,在麵對難以接受的事物之時,人們的大腦往往一片茫然空白。
這是身體甚至是靈魂本能的保護機製,隻有遺忘,才是對人類最好的保護。
薑靈起木然的轉動著眼球,他看見在青銅台階之側是拜下的青銅像,巍峨龐大如同樓宇,即便是毫無生機的死物,也足以讓人生出渺小與敬畏之心。
扭曲的火焰像是鏈條,肆意的攀附在這些巨大的青銅古像之上,如同熔漿一般的動態流淌著。
那些巨大的銅像似曆史之中的群臣披著古袍,朝著台階之上叩拜著什。
他本能的想要逃離,卻難以邁開步伐,仿佛有某種力量牽引著他,安撫著即將崩潰的靈魂,喚回神智。
身軀緩慢的漂浮著,向著青銅台階之上行走。
知道此刻,他才能看清這些青銅古像的麵龐,似人的身軀之上生著奇形怪狀的頭顱。
吐信長嘶的大蛇,麵目猙獰異常的猛虎,越是向上,那些頭顱越是可怖,薑靈起甚至在這些死物鑄就的頭顱身上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膽寒,是青銅像本身從未帶來的膽寒。
他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想,或許,這些頭顱取自於活物。
因為九州的曆史斷層,但神話卻仍舊口口相傳。
時間已經失去了作為衡量尺度的價值,因為根本無法計量。
在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薑靈起終於登上了階梯之上。
火焰無聲的安靜燃燒,眼前幾乎是名為烈焰的領域。
但出人意料的是,火焰之中空蕩蕩的,隻有一聲又一聲如同晨鍾暮鼓的敲擊聲回蕩在神殿之上。
這聲音他很熟悉,在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薑靈起經常在家中聽見,那是鐵錘與燒紅的器胚碰撞的聲音。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在火焰之中,似乎存在一個男人的身影,離得很近,但看不清樣貌。
渾身都是金色的,是介於液體與氣態之間的軀殼,如同黃金火焰凝聚的神明,頭顱如同遍地的火焰一般不定。
不停的揮舞著手中鐵錘在鍛造台上敲打著什,敲打出由鐵鑄就的長歌。
或許是注意到了薑靈起的到來,人影那含有韻律的節奏變換了曲調。
歌聲,亦或者說是頌唱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像極了西方神話之中,那些總是在孤礁勾引船員的海妖的歌聲,即便如今在他耳邊回響的聲調粗獷無比,帶著難以言明的蒼茫悲涼。
像是祭司向著上天禱告的晦澀難明的言語,但祭司不滿足於此,他想要引導著部落之中牙牙學語的孩子一同頌唱。
“昏黃夜空伴爐星,迸生火光戮夜色。
重錘器物落笙歌,鏗鏘起落皆有聲。
汝為利刃為力量。
焚木燃火,鍛金沈水。
求金為鐵,求鐵成器。
自器蘊靈,以靈屠邪……”
薑靈起不由自主的附和著,唱著仿佛刻印在血脈之中的言語。
仿佛在共鳴,他越發的感受到灼熱,而在青銅神殿之上的烈焰燃燒得越發猛烈,竄天的焰火讓人相信,祂足以焚燒一切。
在光與熱幾乎達到頂點時,焰火們迫不及待的向著發出吟誦曲調的身軀之內洶湧而去,肆意的在四肢百骸之中遊走,適應著它們這一任主人的身軀。
也許過了一秒,也許過了很久。
薑靈起恍惚聽見了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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