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之所以沒有明白宋琳找他來見柳婆婆的目的，隻因這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他連想都不敢往這方麵去想，所以一直沒能明白！

    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傻子，這時見宋琳突然揮劍砍他，轉眼便明白自己先前那番話得罪了柳婆婆，心想：“我死就好了，可不能連累了她！”

    便挺直了腰杆，雙眼一閉，不閃不避，大聲說道：“不錯！我是不想活了，你殺了我吧，我死了後，你幫我守著我的墳墓！”

    他不是真的想宋琳替他守墳墓，隻是如果宋琳真答應要替他守住墳墓的話，那宋琳自然就不能死了！

    而宋琳揮劍砍段飛，其實也並非真的要殺段飛，而是要救段飛，她說的那番話，其實是說給柳婆婆聽的。

    這時聽見段飛突然說出這番話，心中驚訝莫名的同時，立刻順勢收回長劍，問道：“怎的要我幫你守著墳墓？”

    段飛心想：“我可得找個她不能拒絕的理由！”心念一轉，計上心來，道：“我死了後埋在墳墓麵，春天會長草，夏天有太陽曬著，秋天有秋風吹過，冬天有雪飄落，我死了不能動，你春天幫我拔草，夏天幫我遮陽，秋天幫我避風，冬天幫我擋雪，好不好！”

    他這番話說出來，真誠無比，無一絲輕薄之意，柳婆婆心中一動，搖頭笑道：“這孩子可真是一個癡兒，連死了也要琳兒陪著，他這般癡念琳兒，我與他計較什！”心中怒氣漸消。

    而宋琳則是聽得臉頰一紅，心想：“你若真的這般待我，你死了後我還能活嗎？”道：“誰要幫你拔草遮陽避風擋雪？你自己好好活著不好嗎？”

    段飛道：“我笨嘴笨舌，不小心惹你奶奶生氣，她是一位菩薩一樣的人，我惹她生氣不是該死嗎？你殺了我吧，我不會怪你，你隻要幫我守著墳墓，我日日夜夜都感激你！”

    他這一句日日夜夜都感激你，本意是要宋琳投桃報李，答應替他守住墳墓，其實還是拐彎抹角的要說服宋琳活著。

    可是落在宋琳耳中，卻是最為動聽的情話，她輕輕一歎，幽幽道：“幫你拔草容易，可你死了後，我也要死了，到時候怎幫你拔草？”

    段飛急道：“不行！你不能死，我春天怕草根紮我，夏天怕日頭曬我，秋天怕秋風吹我，冬天怕飛雪凍我，你若死了，它們天天折磨我，我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寧！”

    宋琳聽他一句九泉之下不能安寧，不由得雙膝發軟，猛的一咬牙，一把抓住段飛的手，往出口用力一甩，道：“你快走，我來擋住婆婆！”

    她這一甩之下，傾盡全力，段飛不由自主的朝出口飛去，急忙睜眼，瞧見宋琳一襲明媚背影，義無反顧的躍向虛掩著的竹門。

    段飛方才接了柳婆婆一掌，知道柳婆婆的厲害，大驚失色，大喊道：“不要！”

    他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忙使出沉字決的功夫，好似一塊千斤巨石，砰的一聲墜到地上，地麵被踩出兩個半寸深的腳印。

    接著使出疾字決的功夫，轟的一聲破空聲，好似一道劃過天空的青色驚雷，後發先至，從宋琳身邊超過，距竹門不過一寸。

    此時，但聽得竹門背後柳婆婆冷哼一聲，道：“大膽！”

    緊接著，便是一道較之方才淩厲許多的掌力從門後迅疾飛出，段飛心想：“是我得罪了婆婆，我一個人死就好了！”

    用身體擋住宋琳，雙掌灌注內力，右掌使出字決，左掌使出勁字決，左右雙掌同時發力，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地麵都被震得猛的一抖。

    那竹屋受三道掌力相撞的餘波波及，好像抖篩一般，喀喀喀的直響，抖落房頂無數落葉，若非竹子天生柔韌，隻怕頃刻間就會崩塌。

    餘波卷過竹屋，卷向四周竹林，竹影搖曳，連數丈高的竹子竟都在掌力中搖晃，好似狂風卷過。

    柳婆婆猛然驚起，吼道：“太清真武經！不可能，你怎會太清真武經！”旋即，又搖了搖頭，道：“不對！這是華山八字決的字訣與勁字決，好小子，你竟能同時使出兩種武功，縱使秦明也不過如此！”

    段飛身形踉踉蹌蹌的晃了晃，一副將要倒下的樣子，但他猛的雙眼一凝，便既站穩身子，十分勉強的抬起麻木不仁的雙臂，拱手道：“晚輩方才多有冒犯，請婆婆責罰！”

    他的話聽起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仿佛受了極重內傷，可說到後來，竟重新變得有力起來。

    柳婆婆驚道：“華山內功果真名不虛傳！”她頓了頓，又讚道：“天下間億兆少年人中，能承受老身全力一掌而不受傷之人，秦明是第一人，你是第二人！”

    段飛聽得腦袋嗡嗡響，若非先前已經惹出誤會，他此刻就要問清柳婆婆是否真的已經使出全力了！隻得將信將疑的拱手道：“多謝婆婆誇讚！”

    宋琳先前被段飛擋在身後，瞧不見胡婆婆發出的掌力有多厲害，但聽掌力相撞的響動，便知胡婆婆沒有留手，她心中絕望，下意識的閉起眼睛，心想：“他是為我而死的，我絕不負他！”

    這時聽見胡婆婆的話，才知段飛毫發無傷，心中又驚又喜，道：“我奶奶有一個規定，隻要晚輩中有人能承受她全力一掌，她絕不為難此人，現在奶奶不會為難你了，咱們走吧！”

    她知胡婆婆心性難測，擔心柳婆婆會反悔，隻想讓段飛離胡婆婆越遠越好，否則胡婆婆真動起手來，掌力接踵而至，段飛必定應接不暇！

    段飛點了點頭，朝胡婆婆道：“晚輩告辭！”

    豈料這時，胡婆婆忽然開口喊道：“站住！你們兩個就想這就走了嗎？”

    她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又道：“姓段的臭小子雖然惹我生氣，但他卻拚死保護琳兒，說明他也不算太臭，回去告訴胡義林周義武，奶奶答應他們了！”

    宋琳先是一呆，突然一臉歡喜，不可置信的問道：“奶奶，你...你答應了？”

    胡婆婆道：“姓段的小子心眼好，奶奶很喜歡他，豈有不答應的理由，你們兩個快快離去，奶奶要練功了！”

    宋琳大喜，對段飛道：“還不多謝奶奶成全！”

    段飛雲霧，本想問成全什？但聽他師傅師伯也與此事有關，不由心中一動，尋思：“莫非師傅要胡婆婆收我為徒，所以才會考我的武功？先前宋姑娘故意顯得與我親近，莫不也是為了這個？”

    他心中這般想著，隻覺豁然開朗，於是臉上也露出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多謝婆婆成全！”

    柳婆婆笑道：“叫奶奶就可以了，以後不要這客氣！”她說到這，忽然頓了頓，然後說道：“對了，下月初九，會有幾個老朋友到訪，你記得要來，最好也能叫上你的師傅！”

    段飛心想：“我倒是無所謂，隻是師傅未必有時間，好在婆婆沒有叫我必須請到師傅！”便點了點頭，道：“晚輩一定準時參加！”

    柳婆婆道：“很好！你們先離去吧！”

    兩人從竹林出來，宋琳感激道：“這次多虧有段少俠幫忙，否則我奶奶非罰我三天三夜不吃飯不睡覺不可！”

    段飛想起方才的經曆，打趣道：“如果咱們都是小鬼，不吃飯不睡覺，豈不是少了很多煩惱？”

    宋琳道：“你怎知小鬼不吃飯不睡覺的？”

    段飛微微一笑，道：“我們華山之上，有一個百鬼林，很隱秘，外麵人還有很多華山弟子都不知道，麵住著很多大鬼小鬼老鬼。

    每年中元節時，師傅都要我帶很多元寶蠟燭給他們，大鬼身體壯，老鬼秉性惡，元寶蠟燭都被他們搶了。

    小鬼們就隻能在旁邊看著，我前後去了兩次，他們一次都沒吃到，白天被大鬼老鬼奴役，晚上負責警戒，豈不是不吃飯不睡覺嗎？”

    宋琳怔怔聽著，忽然瞪了段飛一眼，道：“你在編故事騙我是不是？你以為我很好騙嗎？”說著揮起拳頭，作勢欲打。

    段飛哈哈一笑，閃到一旁，道：“姑娘別打，山上確實沒有鬼，但百鬼林卻是有的，據說是很久以前坑殺魔教教眾的地方，因為怨氣太重，所以化作冤魂，永世不散，我師傅帶我去過一次，為的是讓我識得路，以後不能到哪去！”

    宋琳笑道：“那你肯定沒有聽你師傅的話，自己偷偷去過是不是？”

    段飛把頭搖成撥浪鼓，道：“我師傅對我有大恩，我這一輩子都回報不了，怎能夠不聽師傅的話呢！”

    宋琳一怔，問道：“不論你師傅說什話，你都會聽嗎？”

    段飛點了點頭，道：“當然！”

    宋琳心中大喜，心想：“你師傅要你娶我，你豈不是也會乖乖聽話？！”她對周義武印象瞬間變好，又道：“那你師傅現在在哪兒呢？”

    段飛輕輕一歎，道：“我師傅去蜀地很久了，我還真有點想他，就是不知道他在幹嘛，他很少和我說山下的事，隻是叫我認真練功，我也很少問他做了什，畢竟我以前一直錯誤的認為我的武功很差，幫不上忙！”

    宋琳道：“也許你師傅是不想你擔心他，不過你現在也能替他分憂了吧，這次他回來，你就問問他到底去蜀地幹了什，說不定你能幫上忙呢！”

    段飛笑道：“不瞞你說，我正有這個心思呢，而且我師傅好像也開始相信我的武功，前不久還飛鴿傳書給我，叫我去對方白麵郎君，玉麵飛龍！”

    他先前沒有與人比武，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多高，所以一度還懷疑自己能不能對付白麵郎君玉麵飛龍，這次與多人比試後，終於漸漸反應過來。

    宋琳見段飛臉上有得意的神色，顯然打了勝仗，心中也替他感到高興，道：“這兩個淫賊我也聽說過，功夫確實不錯，但肯定不會是你的對手！”

    段飛在華山之時，師傅總是叫他練武，半句誇獎都沒，師妹雖總是誇他，可他武功本就比淩小雨高，聽起來沒什感覺。

    這時聽得宋琳誇他，想起宋琳高明的武功，心中甚是歡喜，下巴一仰，牛氣衝天的說道：“那還用說，我一人打他們兩個，三兩下就勝了！”

    他互吹大氣，把不到一百招縮減到三五招，雖有漫天吹牛的意思，但若他使出先前接胡婆婆掌力的手法，沒準還真能三五招就獲勝。

    宋琳莞爾一笑，道：“是啊！你的武功可真好，奶奶都拿秦明來誇你呢！”

    段飛搖頭道：“奶奶是在替我說好話呢，我怎能是秦明對手！”說著輕輕一歎，抬頭望天，晴天白雲，喃喃自語道：“他這樣的人，我總是及不上的！”

    宋琳見段飛突然歎氣，眼神情說不上自歎弗如，也談不上自慚形穢，隻有一股不屑一顧的清高，忍不住替段飛抱不平道：“怎的及不上呢？我看他遠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