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破牆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邁拙風睜開了眼睛，室內一片漆黑，窗簾完全擋住了戶外的光線，顯示屏也處在休眠狀態，這似乎是另一個世界，時間似乎已經凝固。但當他睜開眼，他就立刻清醒地想到時間不僅沒有凝固，更是在以他不願接受的速度飛快流逝。現在是什時間，他不知道；現在離他們那晚的聚會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耗費的時間愈多，他對海倫的擔心就愈加深重，與海倫分離的痛苦就愈加撕心裂肺！

    每個係統，在剝離了具體的表象之後，都存在一個不能被刪除或違反的邏輯基點，這是整個係統存在的前提，也就是“第一性原理”。但這次，麵對那五道防護牆，第一性原理卻毫無作用！因為，就像明知道五個不透明的盒子有五個定時炸彈，但你根本打不開盒子，又怎根據定時炸彈的原理去排除炸彈呢？

    怎辦？那五道防護牆他已經研究了不知多少遍，卻就是毫無頭緒，找不到半點線索！於是，迫不得已，他按照漠笛的教授做起了純一功夫。不知做了多久，現在做功結束了，但似乎仍然毫無所獲。他破口大罵：“‘八號幽靈’，你這個混帳王八蛋！你這個無賴白癡孬種！我要剁了你、吃了你、把你砸個稀爛！”一邊罵著，一邊想抓起一些什東西狠狠地摔它一地碎片！於是，他隨手抓到了一個杯子，“啪！”地一聲脆響，杯子碎了。突然，那“啪”的脆響讓他腦中一片空明……

    “阿喀琉斯之踵、阿喀琉斯之踵！我怎忘了它？！”他興奮地道。忽然間，他又想起了那個傳給他這個秘密的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叮囑，“這是人類戰勝人工智能的最後武器，不到人類生死攸關的時刻絕不能曝露和使用！”現在是人類生死攸關的時刻嗎？好像不是吧。更何況，你是為了海倫，為了一個——機器人！邁拙風猶豫了，畢竟，那絕不是一個玩笑！那個傳給他秘密的人，對他寄予了無比的信任！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他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心從最麵向外一陣陣地劇痛！痛得他無法呼吸、痛得他萬念俱灰、痛得他生不如死！

    他在地上摸到幾塊碎片，抓在手使勁地捏著，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手上的疼痛一陣陣傳到心，但與剛才心中的劇痛相比，似乎微不足道。“對不起，老師，讓您失望了！”他在心中完，眼淚奪眶而出！他任憑淚水流著，嘶咽著大聲道：“亮燈！”

    第四上午9點正，按照邁拙風的安排，奧世琦準時按下了人工智能專家爭霸賽第二場晉級賽的按鈕，局打開了。

    雖然已經被淘汰，但他還是以主辦者的身份再次走了進去，他想看看，這一次邁拙風又布了一個什局。

    他進入了網絡世界，這是一片虛空，一片柔和明亮的虛空，沒有任何東西、也找不到任何指示方向的標識。他任意選了一個方向奔跑起來，整整跑了0分鍾，似乎就和在原地跑跑步機一樣，一切沒有任何變化！連一點提示也沒有，怎算贏也毫不知道。“這是怎回事兒？”他剛嘀咕了一句，忽然想到，“難道，走出這片虛空就是獲勝？”於是，他又啟動了工具軟件，但這一次，他完全沒轍了。不論如何遠測近探，不論放大或縮到什程序，除了柔和明亮的虛空，還是柔和明亮的虛空，沒有半點改變！“第一性原理？”他想起了漠笛的提醒，苦笑了一下，“有用嗎？怎用？”

    這是一串包含著近千個數字、字母、特殊符號、中文、梵文等各種符號和文字、毫無規律的密碼，當年，邁拙風用了整整半年時間才背得滾瓜爛熟、沒有任何一點錯誤。這之後，第一個5年，他每必須背誦一遍；第二個5年，每周至少背誦三遍；第三個5年，每周至少背誦一遍；然後直到現在，每月至少背誦一遍。這串在外人看來猶如書一般的密碼，到現在，對他而言，就像“邁拙風”三個字一樣簡單而絕不會記錯半點！

    他隨意選了一道防護牆，開始輸入密碼。聽著鍵盤輸入的聲音，每一次敲擊，仿佛都讓他的靈魂隨著敲擊聲飛了出去，讓他悵然若失，然後他又拚命地把靈魂拉回體內，他的靈魂就這樣一去一回地掙紮著，內心一下空虛至極一下死沉至極地交替著，這是怎樣一種感覺啊！

    近1000個字符，用了不到5分鍾時間，他已經大汗淋漓、精疲力竭。終於，他敲完了最後一個字符。按下“確認鍵”，世界將從此不同，他又猶豫了，但很快，對海倫的極度思念戰勝了猶豫，“就算是人類的千古罪人、就算是當吳三桂，我都認了！”他大聲完，“啪”地一下按了下去。

    眨眼間，奇跡出現了！防護牆的第一層碎裂了，就像裝著定時炸彈的盒子被打開了，雖然定時炸彈還沒拆出，但至少可以正式開始進行拆除工作了。

    邁拙風一陣大喜，他隨即又抓了一道防護牆進行輸入，按下“確認鍵”。這一次，防護牆卻依然如故！他頓時傻了眼，老師的話又出現在耳邊，“隻能用一次、隻能用一次。”怎回事？難道這些防護牆之間有感應連接，一道遇到進攻，便會把它的情況全部傳送給其他幾道，而其他幾道立刻便能產生“抗體”？有這種可能嗎？如果有，那是多不可思議的技術啊！

    “怎啦？”漠笛走了進來，問道。

    奧世琦把邁拙風設計的第二局的情況簡要了。

    “無盡虛空？”

    奧世琦點點頭。

    漠笛沉思了一陣，笑了。

    “你笑什？”

    “無盡虛空藏無盡萬物，這是一個實極化虛的局。”漠笛解釋道。

    “什意思？”奧世琦茫然不解地問道。

    “為什世界上存在萬物而不是一無所有？”

    “你什？”聽到漠笛突如其來的問題，奧世琦感到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是一個哲學段子。”漠笛解釋道，“如果世界上一無所有，也包括沒有規律、規則。而如果沒有規律規則，那就應該可以‘無中生有’，所以，世界上存在萬物。”

    奧世琦聽得似懂非懂，隻好直接問道：“那我該怎做？”

    “當一次上帝。”

    “當一次上帝？怎當？”

    “上帝是怎創造世界的？”

    “很簡單啊，《聖經》記載，上帝，要有‘光’，於是就有光了；要有‘空氣’，於是就有空氣了；要有‘水’，於是就有水了。”

    “上帝為什要有‘光’？”漠笛反問道。

    “因為黑暗啊。”奧世琦話剛一出口，便恍然大悟，“對了，應該是要有‘黑暗’！”

    漠笛點頭道：“我也這樣想。試一下？”

    “好，試一下！”奧世琦完，立刻輸入了“黑暗”兩字。看著“確認鍵”被按下，兩人眼巴巴地期待著，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網絡世界一切依舊！

    “這……”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漠笛道：“上帝是有巨大能量的人，你可能也必須展現出巨大能量才行。”

    “怎展現？”

    “大極轉，極反大。就像你的，第一局你曾經把草的細胞都放大出來了。這一次還是一樣，不斷放大網絡世界，直到放到最大，再來輸入‘黑暗’。”

    “不對。一個有巨大能量的人，應該有那種把世界握在手中的感覺，這才是巨人的感覺！所以，根據你的理論，應該是把網絡世界縮到最才是。”奧世琦順著漠笛的思路反駁道。雖然他覺得漠笛的理解有點匪夷所思、甚至有點走火入魔的味道，但死馬當活馬醫吧，反正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漠笛笑了，“對於權力，你比我有研究。就按你的理解做吧。”

    奧世琦笑笑不語，開始運用工具軟件縮網絡世界。工具軟件顯示比例在不斷放大，但顯示屏上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舅）。幾分鍾過去了，工具軟件顯示已經縮到最大限度了，奧世琦再次輸入了“黑暗”兩字，按下了“確認鍵”。

    一分鍾過去了，一切照舊。“看來，還是要按你的思路才行。”奧世琦沮喪地道。

    漠笛搖了搖頭，“再等一會兒。”話音未落，網絡世界開始隱隱出現一絲絲黑線！

    奧世琦悄悄瞟了漠笛一眼，內心充滿欽佩！

    “就算真有這種技術，產生‘抗體’的速度也絕不會有這快！”想到這兒，邁拙風抓起那道沒有變化的防護牆向第一層已經碎裂的防護牆靠去，當兩堵防護牆粘在一起時，奇跡發生了！另一道防護牆的第一層就像被傳染了病毒一般紛紛碎裂！

    “對嘛！這樣才對啊！”邁拙風開心地大聲道。他迅速把其他三道防護牆也拉了過來，粘在一起。不大一會兒，五道防護牆的第一層都碎裂了，但五道防護牆卻也重新組合成了一個五麵體，竟然再也無法分開！

    對於這個變化，邁拙風似乎並不意外，或者至少他並不慌張。因為就像五個定時炸彈被綁在一起，雖然不能分開，但隻要能看清它們麵的線路，就可以想辦法進行拆除了。

    轉眼間，他猶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三魂七魄全都離開了身體，進入了那五道防護牆的世界。他就像一個幽靈，在防護牆千頭萬緒的回路中快速地遊弋著。一邊遊弋，一邊一點一點地排除後端環節和衍生內容，好像剝洋蔥一般，又或者像在一團亂麻中尋找著它的端點。但與此同時，防護牆內的防禦係統更是在不遺餘力地追擊著他、絞殺著他，想要把他一舉殲滅！

    防禦係統的強大，遠遠超出了邁拙風的預料。他仿佛置身搏擊台上，麵對的卻不是一個搏擊高手，而是三個搏擊冠軍！而且三個搏擊冠軍配合默契，擺著陣式，井然地追擊著他，同時從正麵、兩側、上方、正中、下方，60度立體進攻！遠的腿攻，近的拳擊，陰的戳眼，狠的鎖喉。很快，他便在一片亂拳中傷痕累累地退了出來。

    邁拙風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感到手上一陣鑽心的疼痛，這才想起手被碎片劃破的事，而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於是叫了醫療護理和餐飲。

    一條、兩條、十條、一百條……，絲絲黑線星羅棋布在柔和明亮的虛空中。三分鍾過後，屏幕中不再有變化。

    這是一個什世界？

    奧世琦和漠笛相互看了看，“蜘蛛網？！”兩人異口同聲地詫異道。不錯，此時，整個網絡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蜘蛛網陣。每一張網的四周都是網，每張網的大形狀都一模一樣，網網相連，既沒有中心，也沒有盡頭。

    “這大的蜘蛛網，要就有一隻碩大無比的蜘蛛，要就有數不盡的蜘蛛，當然，最糟糕的可能是兩者都有！”奧世琦一邊著，一邊再次朝著一個方向快速奔跑，“難道是打怪獸？打死大怪獸蜘蛛就算贏？”可是，奧世琦跑了整整五分鍾，除了蜘蛛網還是蜘蛛網，沒有一隻蜘蛛。“這究竟是個什局？”他困惑地看著漠笛。

    漠笛搖了搖頭。兩人都沉默了。

    處理好傷口，解決了饑餓問題，邁拙風再次進入了防護牆。防護牆的防禦係統雖然強大，但就像酒鬼遇到烈酒，越烈越喜歡。邁拙風抖擻精神，猛吸一口氣，如雄鷹撲兔一般衝了進去！他仿佛又置身搏擊台上，麵對三個搏擊冠軍的進攻，他一邊招架著，一邊卻在觀察著搏擊台以外的情形。很快，他又被打了出來。他笑了笑，記錄下一些東西，又衝了進去。反正又被打不死，怕什呢？“我是打不死的‘強’！”他一邊打，一邊興奮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