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醫者和一位青年儒士穿過躺滿死傷之人的過道,隻聞得草藥味和嘔吐物的味道在其中飄揚,隻聽到痛哭聲和呻吟聲此起彼伏。
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悲憫。
戰爭之苦,百者遺一。
“您看看這些士兵。這些勞夫,他們都在等著先生您的幫助呢。”
醫者喟歎道,“赤啊,我不過是個‘帶下醫’,你讓我治理這些外傷,我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事實上真正困擾著他的是去年的那場意外,病人眼中的怨恨仍曆曆在目,一切都如烏雲一般壓在他心。
王赤卻依然執著無比,“你我同為齊人,皆是為扶死救難來到魯國,如今魯國有大難,怎能如此一走了之?”
“這……”年輕的醫者一時間不知作何應答,眼睛瞟向了別處,“誒,那黃色的液體是什,怎就這塗在傷者的傷口上?”
“哦?”王赤順著醫者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蜂蜜,聽墨先生——也不算先生,說來他年紀比我還小——總之,聽說那東西能處理外傷,扼製傷口惡化就是了。”
醫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想還有這種奇妙的事情。
“那墨先生,也是個醫者?”
“不,他這人挺古怪的,不像醫者,也不像儒者。”王赤搖搖頭,“你可以叫他,‘墨者’。”
“墨者?”
這名字真稀奇。
“對了,他正在準備幫東門將軍刮骨療傷,您不幫忙也可以去看看,說不定能學到什呢。”
“刮骨療傷?這怎可能,病人會痛死過去的,帶我去看看。”
醫者萬分詫異,他抱著不能見死不救的心情對王赤說道。
以他的經驗,沒有正常人能夠經受割肉之痛,縱使是強大的儒者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除非,有那種藥劑在……
再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種事情可不能亂來。
王赤蹙著眉頭,但也不好多說,便帶著醫者來到一個小廂間,頭站著兩三個人,其中兩個看上去像助手,還有一個手持銀針的老醫生手忙腳亂的操持著一切。
東門襄就躺在塌上。
年輕的醫者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他踏過門檻,叫住那位老醫生。
“墨先生是嗎?刮骨之事甚重……”
“額……不是……”老醫生連忙擺手否認。
“你叫我嗎?”這時門外走進來一人,端來了一盆熱水。
來人正是墨天。
“你就是墨先生?”醫者上下打量著這位比他還年輕的少年,他眉目清秀雅致,鬢若刀裁,可不知為何整體看上去總給人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閣下是?”墨天看向一旁的王赤,這位來自齊地的儒者在守城戰中發揮了不少作用,得到了墨天極大的信任。
“這是秦先生,是齊國有名醫生。”王赤解釋道。
秦先生點點頭。
“在下曾榮獲‘婦科聖手’的美名。”
“秦先生可以為刮骨療毒有何不妥?”
東門襄為了鼓舞士氣所以在守城戰時身先士卒,結果一個不小心讓左臂硬生生中了一箭。
墨天則想起了師父講過的一個紅臉長須的將領刮骨療毒的故事和以在吳越之地道聽途說來的能緩解病人疼痛的針灸之法,於是便想拿來醫治東門襄。
而當下的情況是進退維穀,幹係到東門襄的性命,隻能放手一搏了。他可是一軍之將,這時候他要是出事了那對軍心大有損傷啊。
但是他沒想到麻醉的事情。
“當然不妥。”
“老夫也覺得。”一旁的的老醫生說道。
“你們都不願意擔責,這點我理解。可這箭上的毒已經危急東門將軍的五髒六腑,再不去醫治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醫者慈悲為懷,不生事,卻又如何能畏事?”
沒有經曆過醫鬧事件的墨天大義陳詞。
“這個責任我來當,東門將軍死了我給他們一家老小賠罪。”
剛剛的話仿佛觸動了年輕醫者的內心,那樸素的仁義之心似乎並未因世態炎涼而泯滅。
“你以為,刮骨療毒要如何進行?病人要是痛死過去怎辦?”
他們望向床榻上的東門襄,他現在已經是半死不活,半昏不醒的狀態。
“墨先生……你就盡管來吧……我還扛得住……可惡的反賊,這毒這猛……”
“我曾經聽說給病人灌酒可以麻醉病人,使他暫時喪失痛覺。”墨天長歎一口氣,
年輕的醫者走到東門襄麵前然後蹲下,他先是細細地觀察著東門襄的臉色,隨後扭過頭去看向墨天,“有些道理。不過事關重大,不可兒戲。
醫者呆了半響,終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君可聞,置之死地而後存?”
“閣下這是什意思?”墨天和王赤一愣。
“東門將軍,這毒性雖然傷及肺腑,可並非無法醫治。”醫者道,“此毒喚名‘斷腸’,傳說以神農服而喪命的斷腸草搗製而成,世人都以為無解,其實不然,我有一藥方可以解決的,現為你們攻之,可好?”
“斷腸?”老醫生和他的兩個助手聽到後身體頓時僵化。“老夫聽說,那隻有醫聖長桑君才有法子治好。隻可惜他……”
那醫者抱拳作禮,“在下渤海秦越人,實不相瞞,您方才說的長桑君正是我的師父。”
“啊!”眾人大驚。
當然,除了墨天,不過他倒是發現了奇怪的盲點。
“秦越人?”墨天打量著這個名字,“你是不是還有個名字叫扁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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