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積蓄了多日的陰霾，終於開始落起了雪花，紛紛亂亂的灑向人間。年關上的祝福聲、炮仗聲，漸次響起，人間沸騰。

    張家大院卻意外的冷清。眾人都擠在後院的一間屋子，黑壓壓將名醫徐大夫圍在床邊。隻見他他雙眼緊閉，不慌不忙地捋著捋山羊胡子，眾人屏息以待。

    他突然神色一滯，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歎著氣便起身向外間走去。王素琴緊隨其走後，關切地問道:“徐大夫，怎樣？”

    徐大夫又搖搖頭，臉色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您......但說無妨。”王氏已經猜出了大概，但不忍承認，非得聽大夫親自說出才肯罷休。

    “這......”徐大夫看著麵前這個焦慮不安的婦人，緩緩踱了幾步後，猶豫再三，歎息一聲，才終於開口“準備後事吧，您家老太太怕是......”

    “你胡說！我奶奶身體好著呢！今天早上......早上還問我說今年的同慶寺廟會熱不熱鬧，還說......”倩倩搶了話，打斷了徐大夫“還說等她好了要同我去逛廟會呢！”

    “是啊！”素琴嗔怪地看了一眼無理的女兒，但此時已經顧不得旁的了“徐大夫，您醫術高超，再給瞧瞧，我家老太太......身體一直很硬朗的！”

    “不會錯的。”徐大夫擺擺手“張夫人，您別難為我了。老夫人這脈象散亂無序，如漏屋滴殘，確確實實是死脈無疑！再好的大夫，醫的都是不死的病，您——”說著拱手連連作揖。

    “那就請徐大夫開個方子，吊著氣，等一等我家老爺吧。”素琴有些支撐不住，語氣很是虛弱“倩倩，你去門口再瞧瞧，你爹回來了沒有？”

    倩倩聽到母親這樣安排，有些不情願，拽著衣角開始猶豫。

    “快去！”語氣嚴厲。

    倩倩隻好聽命，急切地出了門。她一個人打著燈籠，地沿著長長的遊廊緩緩走著，腦海中全是昔日其樂融融的場景。她一想到今天早上還給祖母講京師廟會。講到動情時，她激動的站在床前給她比劃著那幾人高的燈塔和廟前大和尚萬人跪拜的場景，祖母隨著她講述，一會兒驚地張嘴連連驚呼，一會兒喜得笑眼眯眯......

    風吹熄了她燈籠中的燭火，深藍色的煙塵從燈籠嫋嫋娜娜地飄上來，在吸入鼻腔時化成了冷凝的寒氣“我再也沒有奶奶了......”她低聲喃喃道，腿腳已經失去了知覺，搖搖晃晃地沿著走廊一直走著。

    “這樣冷，你怎不穿個披風就出來了！”張灃源遠遠看見了倩倩，急忙跑過去把身上那件厚厚的大氅脫下來將她裹住。

    倩倩這才回過神來，借著廊下的燈火看見父親微駝的背，眼睛鼻子一酸“奶奶......她不好了。”哆嗦著和張灃源了幾句話，胸中一口悶氣便梗在喉頭，讓她無法言語了。

    張灃源脫下厚重的手套，想要去抹掉女兒臉上的淚珠“不要哭！”

    張書倩一撇臉兒躲開他的觸碰。

    “不要讓奶奶走的不安心。”張灃源蹲下身來，堅持幫女兒擦掉臉上的淚，牽起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倩倩，你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簡單。這個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你願意的話，聽爸爸分辨一句，好嗎？”

    倩倩想了想，才緩緩點頭。

    張灃源見她點了頭，才真誠地和倩倩對視，眼中全是寵溺，笑容寬慰道“咱先去看看奶奶，別讓她擔心了，好嗎？”

    “好。”倩倩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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