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庭雅閣，重鼓罄樂在山間悠蕩。

    此處位於南山的關山庭，早年為太後母族所有，後來被一民商買下做了私園。

    今日這席間不過兩人。

    青衣男子親自為尊位之上的人斟酒，琉璃盞中流淌的是名為清茗的清酒，為姑蘇薑氏所產。

    薑家百年產酒，一壺可值千金，薑家的酒量少、質優，有穩定的市價，在不少錢莊、當鋪可直接換成銀錢。

    今日雖主人家未出麵，但拿此酒待客，也足見其誠意。

    白衣男子倒是謙遜，接過酒盞便道謝，他一雙溫雅的眸子卻擒著淡淡的疏離。

    “還是二爺有法子，能讓那竇氏丫頭提前將往西去的糧都送走了。”

    “這下咱們才能施展得開。”

    青衣男子借著貴客的麵子才能得飲這好酒，不由多飲了幾杯，這嘴的話便開始沒了邊地跑。

    “隻要那些佃戶相信市價上漲，便定然會跟她要錢。”

    “朝廷如今正是缺錢的時候，哪會給她批那多的銀子，初次辦差都辦不好，那是要挨罰的。”

    “等到她急得欲拿私產填補的時候，咱們就可以聯手收下她手中的優質產業。”

    “這丫頭趁著江淮之亂，在那低價購置了不少產業，引得多少人眼紅。”

    說著，那青衣男子打了個酒嗝，“我們已經打點妥當，但凡她要出手資產，便隻有江淮的產業能最快填補糧貿行的缺口。”

    “到時候就該我們出手了。”

    說到這，青衣男子笑得幾分虛浮，他此刻想到的是主家會給自己的賞賜。

    “二爺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當真玄妙。”

    說著他也不忘誇自己主家，“當然，若沒有我主家的斡旋，北方那些商戶也不會那輕易相信陳國屯糧之事。”

    “二位這一番配合，當真是天衣無縫。”

    渚澤掃了一眼那喝的有幾分醉意的男子，並未接他這話。

    若非渚家在央國不過客商，人脈之上略有不濟，渚澤倒是看不上這自始自終連臉都不敢露的“主家”。

    “雖然這法子可行，但我渚家為了抬市價已經墊了不少銀子進去，接下來可得要貴主相助一二了。”

    渚澤這話一出，便見那青衣男子罷了罷手。

    “二爺放心，我主家誠意與您合作，自然不吝銀錢，必要的時候，我們定然會助您一臂之力。”

    渚澤聽聞此話，當即順著話頭道：“不瞞你說，此前為了調集玉山關的商戶，我已然用掉了不少銀子，我家老爺子因此事專程書信一封，通篇都是責罵。”

    “如今這個檔口，當真是需要你主家的幫助。”

    青衣男子聽完這話，思索片刻，而後道：“這樣，二爺，您容我三日時間，如今這事正順，我主家不會不願意幫您。”

    “三日，我定給您將銀錢帶到，可行？”

    渚澤聽完這話，遂執杯朝那男子敬了敬。

    得貴人敬酒，男子迫不及待拿起杯盞，歡喜地飲下這一盞。

    直到他喝得抬不起頭了，遂才發現，渚澤雖與他一同飲酒，量亦不少，但如今卻是麵色不改，就連一句渾話也沒有。

    渚家二爺海量的傳言當真不虛。

    他看著那青衣男子不省人事的模樣，微微斂了斂眉目。

    他是生意人，哪會相信所謂“必然的時候，定會相助”，若合作一方無任何代價，轉身滿是退路，便算不得一條船上的人。

    他能看出來這“主家”在央國頗有手段，這樣的人既然自己送上來，他豈有不用的道理。

    既都是在乎銀子的，那他渚家投入的銀錢，對方也不能少了。

    這樣，才能保證那不肯露麵的“主家”盡心為自己鋪路。

    再說，他們既要糧貿行的主事權，又要人家二姑娘手的產業，卻隻願動動嘴皮子，那怎行？

    至酒席散場，恰巧山間下了大雨，渚澤不得不暫時在園內暫避，等到回城的時候正值早集之時。

    大雨衝刷的地麵頗為泥濘，定山樓前臨近主路的大道上，一名壯漢費力地拉著一輛木板車前行。

    他似是走了較長的一段路，拉車的麻繩將他雙手磨起了血泡。

    那輛木板車上還躺著一名老者，看老者的樣子似是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