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如梭,滑過金絲楠木上雕刻的版圖,似有金水環繞著這糧食的帝國。
阿笙看著這一張木雕的山河微微發愣。
事情的結束甚至比她所想的還快。
雲生商船出現在帝京碼頭的次日,市麵之上便開始有大量的糧食低價拋售。
那些見抬價無望的客商,自知如果再不脫身,這龐大的囤積量隻能撐死自己,遂開始不斷往外吐,企圖收回一些本錢。
但這大量的糧食,饒是他們分批出售,也鮮有人吃得下,因而不得不一再降價。
最後,定山樓直接出手,以五成市價大量回購。
朝廷規定的倉儲量數日時間便填滿,就連與佃戶無休止的拉扯都省了,順帶著,定山樓還賺了一大筆。
這本該是高興的事,但瞰衛卻給她帶了一個消息。
渚家的客商囤糧之時得到了央國境內的幫助,那一大筆銀錢是從白家的戶頭支出去的。
所以易瀾山所說的那個謀士,他背後的主家便當是白家了。
這也就能解釋,為何兩個月的糧價拉扯,卻未得來商行司的問詢。
以白老爺子的人脈和手段,能做到這一點並不難。
此刻回想,他也有足夠的理由這做。
白家世代經商,手中亦替不少大族把持著家業,白家的地位來自商道之上絕對的影響力,縱是從前的竇氏,也隻能說是與其並駕齊驅,在萬象之中,竇氏的地位始終未能超越他。
但如今糧貿行以商號的形式享一司的權責,這般龐然大物的誕生,對白家或者他身後的世族而言既是誘惑,又是威脅。
商人逐利,這是本性,隻要利益足夠大,就沒有不變的情誼。
但得知是白老爺子的時候,阿笙還是難免有些失望。
“姑娘,大夥兒還等著您。”
這一聲將阿笙從思慮當中拉回來。
今日朱雀樓落成,那城中最大的商樓正式啟用,亦象征著央國第一家官號正式開始經營。
朱雀樓前獅舞鳳翔,看熱鬧的人們將長街生生占滿。
小廝遙遙望著街頭的方向,待寶駕出現的那一刻,當即跑進樓內通知眾人。
未久,眾人隻見朱雀樓內眾管事正服禮戴,恭敬地站在樓外。
眾人一直望向的方向,一輛寶駕緩緩駛來。
黛綠色寶頂之上以細小的珍珠製成珠簾,墜垂而下,馬匹毛色黝黑油亮,四蹄踏雪,快慢有度地在朱雀樓前緩緩駛停。
小廝當即將準備好的馬凳子附上。
眾人便見那馬車之上走下來一名端靜淑儀的女娘,她目若珠玉,眉若青峰,一襲抱香服盡顯矜貴。
朱雀樓前,三十六名來自十二司的管事當即垂首,問安之聲如鼓如雷。
“問東家安!”
這一聲東家喚出了這年輕女娘的身份,如此年紀便手持民生大計,央國之內斷無第二人。
糧貿行力戰客商之事被人編成了故事,已經在大街小巷傳開。
民間對於竇二姑娘勇於護價的行為甚是欣賞,對於糧貿行維護百姓生計的壯舉多有讚歎。
自阿笙走下車駕,便聽得身後掌聲雷動。
她回首掃了一眼,隻見柔亮的天光之下,百姓臉上滿是笑意,她略微垂首,以示回禮,遂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緩緩走入了樓內。
此刻的朱雀樓內,貴賓滿堂。
萬象商會不少人親自送來了賀禮,那些從前與竇氏相交,又在竇盛康離世之後便再無問候的“舊友”也全都親身恭賀,竇生平帶著人在內招呼著。
“東家,白會長也來了,在客室候著。”
得了這一句,阿笙向堂中眾人垂首見禮,而後才抬步往客室而去。
朱雀樓的中庭有一株參天的鳳凰樹,在冬日枝葉還泛著緋紅的色,為這個季節的涼白添了一抹生動。
阿笙走過那一株大樹之下,不知為何,這幾步竟讓她有一種走了好久的錯覺,從上陽園到華清齋,再到天水閣、定山樓,最後才走到這顆鳳凰樹下。
這一行,曆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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