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下,帶走遠山之上的披霞,城內爆竹之聲此起彼伏,遙遙望去都可見孩童走街竄巷的歡喜。
阿四走過扶風閣外的長廊,看著夜色吞沒最後一縷霞光,直到隻能見山峰陰暗的輪廓,複才繼續往閣內走去。
此刻,奉茶的侍從剛好端著茶器離開,阿四看了一眼人離開的方向居然是書齋的位置,不由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本該在休息的人此刻卻坐在案幾之前提筆寫著什,一旁的竹簾已經被放下,應是侍從怕他染了夜風的寒。
因身後的傷勢,那人如今隻能將厚袍子披在身後,卻還是身姿如鬆地於案前執筆。燈火的餘光氤氳在他如畫的眉眼之上,讓低垂的眸光更顯溫潤。
“公子,您該休息的,這種事讓府內的文仆做就是了。”
阿四說著便走了進去。
裴鈺這些時日在府中養傷,好不容易能下地了,卻見他就跑來了書房,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又該責怪院子的人沒伺候周到。
聽聞這一聲,裴鈺連頭都未抬,這院子敢隨意置喙他的也就阿四了。
他下筆如遊龍之姿,未久便成章。擱下了筆,他方才抬眼看向阿四。
“可是給阿笙寫了信?”
裴鈺的雙眸如深秋的明月,澄亮卻也帶著一抹涼,被這雙眼睛盯著,饒是阿四膽子再大還是會下意識地回避。
得聞裴鈺輕歎一聲,阿四便知公子並未真的動怒,立刻換上了討好的笑。
“我那不是看不慣他們的作為?您說您辛辛苦苦做那多,現下他們卻一點都不顧忌您的感受……”
這話未說完,便見裴鈺一眼掃了過來,阿四當即閉了嘴,再不狡辯。
裴鈺睇了睇墨漬漸幹的文紙,道:“派人給阿笙送去。”
聞此,阿四當即躬身去接,“給笙姑娘的?”
裴鈺清淺地應了一聲,“若不是我親手寫,她該懷疑我在這當真出了什大事。”
阿笙給老夫人送來的問安貼,卻是字字句句都在探他的安好,選擇給老夫人寫信,而非直接寫信給他,便代表她已經有所懷疑。
阿四看著他低垂了的眉眼,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那請婚書……還寫?”
被他這一問,裴鈺卻並未開口答他。
他眸光柔亮,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愁絲,思緒之中滿是戒律堂前大長老口念著的裴氏祖訓。
“裴氏家主,承聖賢之德,繼禮教之名,無己身、無我名,以一族榮辱為終生使命,不得以私欲動一族根本。”
聽訓的那一刻,他不僅浮現出一個念頭,他此身難得自由,難道當真還要再搭上一個她……
“阿四,去備兩份禮送往帝京。”
阿四愣了愣,“可是都要送給笙姑娘?”
裴鈺點了點頭,“還要替祖母送上一份。”
阿四聞此不由笑道:“老夫人的禮早送過去了,您想多送一份兒用我的名義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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