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海溝中,晶床的紫光被藤草碧青的光芒所覆蓋,青紫二色交替閃動著,青光乍現,紫芒沉潛,將這海底最幽深的所在染得深邃如夜。
唐徊衣袍褪至腰際,上身赤/裸,盤膝浮坐半空,緊實的肌肉上覆蓋了一層青藍色薄冰般的鱗片,這些鱗片並未完全將他覆蓋,而是緩緩地由下自上蔓延,一點點包裹住他整個人。
刺骨冰寒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化成無數堅針在體內遊走,不斷衝撞著他的元神,帶來無法言喻的痛苦,錐心刺骨的滋味彌漫全身,然而他卻不能施展任何力量抗拒,隻能承受。
因為隻有這樣,他的身體才能真正與隕星鐵融合。
“堅持得住嗎?”青棱的聲音響起,在這狹長的溝起了些回音。
唐徊無法開口,隻是略微一點頭。
在他身後,有道巨大的虛影。
青棱化成元神之體,浮在他背後,在青紫光芒中若隱若現。
元神之體瑩白如玉,不著寸縷,玲瓏身姿妖嬈似玉藤,烏青長發披爻而下,半遮著她素淡的臉龐,她的虛影被身後幽遠空曠的黑色襯托著,宛如一尊巨大的神詆幻像,也像是蛟海所有邊族的守護神——蛟海之母。
“唐徊,我要來了。”她溫和的聲音忽然沉下,像遠寺撞鍾的聲音。
唐徊身上的藍色薄冰已覆蓋了他全身,遠遠望去,他就像個冰石雕琢而成的塑像。
他沒反應,青棱心中卻忽升起強烈渴望。
唐徊的心念已傳入她的魂識中,不用任何法術,已然與她心神合一。
她雙臂倏爾張開,身前坐著的唐徊也同時展臂。
二人動作一般無二,一前一後在半空中緩慢地掐訣,淡淡的火光從他身上的隕星鐵浮起,唐徊與青棱的雙手同時收到胸前,結出萬蓮歸法印。
半空中的青棱幻像瞬間粉碎。
青光一道鑽入他身上的隕星鐵。
唐徊口中發出聲低吼,身體一顫,隻覺得體內的寒意忽然百倍擴大。
青棱的元神在他身上卻如被火焚。
這冷,他從未領略過;這熱,她亦未曾嚐試過。
彼此身體的溫度相互傳遞著,唐徊皮膚之上的薄冰開始漸漸化成細砂,一點點地鑽入他的皮膚,遊進他的血脈中。
一絲血從藍色細砂透出,他已將唇舌都咬破。
緊閉的眼驟然間睜開,猙獰眼眸的藍色瞳仁已經化成碧青,似天下最純淨的碧色。
細砂很快就全部融進他的身體,除了碧青的眼珠外,他的肉身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溫度開始漸漸回升,刺骨的冰冷被溫暖替代,一股舒坦的氣息開始遊走四肢。
“青棱,我也開始了!”他終於能夠說話,被血染得殷紅的唇上扯開淺笑,眉宇間的朱紅棱印似要滴落。
“好。”青棱的聲音從他身上傳出。
她已融進他身體之中。
一語落地,四周青紫二色忽然扭曲,空中裂開道黑色豁口。
“嗯。”她低聲輕喝,元神被唐徊的輪回之力撕扯著,幾欲離體被扯進那條地獄之路。
唐徊再度掐訣,引導輪回之力緩緩流動進自己體內。
青棱抵著輪回撕扯,同時釋放本源生氣與蒼穹之力。
三力交融,地獄之路的黑色豁口上忽然生出一朵藤草,草尖抽出花蕾,花蕾結果落實,再生新苗……
扭曲的空間漸漸平靜,四周一片寧靜,隻餘唐徊安靜坐於其間。
魂識鋪展,青棱與他眼前的景象,已換成天地蒼穹。
浩渺星辰萬象、蒼穹虛空輪轉,他二人並肩而立,站於虛空中,身邊的璀璨星河緩緩流淌而過。
融合完成。
“看到沒,那是我們回天仁時以芥子所創的天地。”青棱伸手,遙指向一顆細如砂的星子。
唐徊放眼而去,眼前畫麵又改。芥子的孤獨天地已經成了星河中的星辰,日或月落、草木枯榮,已不再是死局,隻是仍舊缺了生靈。
他笑笑,道:“旁邊是天仁。”
芥子星辰的旁邊,有顆更大更亮的星星,正是天仁。
“看看去。”青棱身影忽然消失。
遠處,天仁被團碧光包裹。
唐徊眼前景象再改。
天仁之上,亂象一片。
不過半年,整個蛟海都已開始下起雪來,烈陽仍舊高懸,可雪卻如棉絮般飛下。一半的蛟海都已結成冰塊,蛟海海水已由藍色變為白色,大片的浮冰從冰川的方向漂下。這股寒意源自上古神冰,修士之力無法抵抗,蛟海上所有人都如凡人般穿起厚重禦寒之物,邊境處的戰鬥僵持不下,每日都有修士殞落,血雨沷灑,澆紅蛟海與陸地交接處的海水。
蛟海外的千山川都已瘡痍滿目。
暮光礁的戰事最為殘烈。因為青棱一句話,所有邊族死守此地。五川的人應是發現了他們對暮光礁的重視,派了重兵前來攻打。青棱看到無數張熟悉的臉,玉無雙與嬌娘帶著什女國的女將浮在陣前,誓死不退;阿古和化作獸神形態的龐梓站在暮光礁上,百荒族人全數獸化,瘋狂衝向五川的修士;墨雲空淩空而立,腳下踏著火紅烈凰,指揮著黑城修士結起禁忌之陣……
不斷有人死去,數千年的修行毀於一旦,戰爭讓所有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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