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沙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陌上三點紅 本章:第十七章 沙漠

    路苑傑準備得很周到,簡直說太奢侈。有車,有馬,還似乎有七八匹駱駝,妥妥的就是一個商隊。



    隻見這一列隊伍馬雖有不少,駱駝也有好幾匹,但人卻隻有兩個,一個是坐在馬車上的車夫,另一個卻是條黑凜凜的大漢。



    這大漢手提著條一丈多長的鞭子,反穿著老羊皮皮襖,身膛露出一身比鐵還黑、還結實的肌膚。



    他走在隊伍最後,雖隻一個人,卻把這十多匹牲口照顧得服服貼貼,一匹跟著一匹,沿著路旁,竟沒有一匹亂跑亂叫的,也沒有一匹走出隊伍來,就好像一隊久曆訓練的老兵似的。



    那輛大車樣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具棺材,門窗關得緊緊的,也瞧不出麵有什。



    辛雲飛越瞧就越覺得這隊伍怪得邪氣,既不像強盜土匪,也不像買賣人,也不像保鏢的。他忍不住將馬趕到鐵塔般的大漢身旁,笑著搭訕道:“朋友,你也要跟著我們一起去?不怕辛苦?”



    那大漢瞪眼瞧著他,也不說話。



    辛雲飛這才發覺他一張臉竟像是風幹了的桔子皮,凸凸凹凹,沒有半寸光滑幹淨的地方。再看他一雙眼睛,灰蒙蒙的,簡直連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開來,誰也想不到世上會有人生著這樣的眼睛。他眼睛雖在瞪著辛雲飛,卻又好像並沒有瞧見辛雲飛似的,眼睛似乎充滿邪氣,卻又似乎空洞得什都沒有。



    路苑傑淡淡笑道:“他恨本聽不見你的話,因為他不僅是個聾子,還是個瞎子。”



    辛雲飛瞧了隊伍一眼,笑道:“你準備得太多了。”



    路苑傑道:“多些總比不夠的好。”



    辛雲飛道:“你經曆自然比我多,我聽你的。”



    路苑傑道:“車上可以休息。”



    辛雲飛道:“好。”



    到了車上,秦水瑤才懂得路苑傑為什要將馬車造得像個棺材,因為這樣,車廂的地方才大。這簡直已不像是輛馬車,而像是間屋子了。車廂有張又大、又舒服的軟榻,還有幾張錦墊,辛雲飛看著秦水瑤日漸變粗的腰部,顯然這每樣東西都是經過苦心為她安排的。



    辛雲飛道:“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路苑傑道:“我們雖不知對方是否已在各路口有沒有布下暗卡,來偵察我們的行蹤,我們卻必須要提防他這一著。”



    辛雲飛道:“但這也不必如此排場。”



    路苑傑道:“我們若要成功,就得將每一個可能都計算進去,絕不能出半點差錯。隻因令你如此的焦慮不安,我想就絕不是普通的人。”



    辛雲飛道:“難道我們就是普通的人?”



    路苑傑道:“這些生長在沙漠的人,已被沙漠鍛煉得比駱駝更能忍耐,比狐狸更精,比狼更狠,而我們在沙漠,卻軟弱得不及一隻兔子。”



    秦水瑤麵對著辛雲飛問道:“路大哥也要和我們一起去?”



    辛雲飛歎道:“這隻因為他不想我死在沙漠,讓鷹來啄我的身體,讓狼來啃我的骨頭。”



    路苑傑搖搖頭,道:“我隻不過不想以後的日子變的無趣的很。”



    路苑傑忽然伸手一按,那桌麵竟整個翻轉過來,背麵竟刻著幅詳細的地圖。



    路苑傑用筷子蘸著酒,在地圖上劃了條線,道:“我們本不該由這出關的,隻因為你不認得路,已來到這地方,所以我們現在隻有沿著這條路走。”



    辛雲飛道:“這些事我自然是聽你的。”



    路苑傑道:“我們此去,已失天時,我們隻有仗著沙漠的地利來暗襲,否則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辛雲飛默然半晌,長歎道:“我想的本沒有這多。”



    路苑傑一字字道:“你要記住,這正是你平生最艱苦的一戰,你怎能不多想想?”



    辛雲飛道:“你這兩人也要跟著我們一起進沙漠?”



    路苑傑道:“趕車的小於我會叫他回去,老何會和們一起走,因為我們駱駝需要有人來照顧。”



    辛雲飛沉默了許久,道:“那,你為什要帶他這樣一個又聾又啞又瞎的人,去沙漠中涉險呢?”



    路苑傑冷冷道:“隻因他在這沙漠上,比十個不聾不啞不瞎的人,都要有用得多。”



    辛雲飛伏在車窗上,瞪大了眼睛,去瞧那老何。老何那雙灰蒙蒙的眼睛,也始終是瞪著的,茫然瞪著遠方,就好像能望見一些別人看不到的美景似的。



    三條嶺是沙漠邊緣的一個小鎮,這可望見那無邊的大沙漠。小鎮上隻有三、五戶人家,在刺人的風沙中,度著艱辛的歲月,他們唯一珍貴之物,就是水井。路苑傑以比買酒更貴的價錢,買了十幾大羊皮袋清水。所有的東西都隻能靠駱駝來駝運了,所有的馬連同馬車都讓小於帶回去了。



    現在,辛雲飛、路苑傑、秦水瑤,都已打扮得和任何一個普通的行商客旅沒有什兩樣了。老何卻換成蒙古人的裝束,用一條寬大的白布包在頭頂上,為的並不是遮住陽光,隻是遮住麵目。



    無窮無盡的蒼穹,群星已沉落,吹在大漠上的風聲,卻變成一闋最淒涼雄壯的怨曲,令人意興黯然蕭索。無邊無際的大沙漠上,寂靜得像是隻剩下辛雲飛一個人似的,他每天都起得很早,這已成為習慣。他剛走出院門就看到了路苑傑。



    辛雲飛道:“你一夜沒睡?”



    路苑傑道:“我隻比你起得早一點點。我也隻是四處走了走,看有沒有外人來過。”



    辛雲飛已走過來,仰視著蒼穹,歎道:“這真冷得邪氣……”



    路苑傑拋過來一袋酒,道:“多喝口酒吧,這樣會好一點。”



    辛雲飛瞧著他歎了口氣,道:“普天之下,又有誰能瞧得出你也會為朋友挨餓受凍?”



    路苑傑沉下臉,冷冷道:“我隻做我願意做的事,別人對我如何看法,與我又有何關係?”



    辛雲飛笑了笑,不說話了,他知道他剛說的話已是多餘;他也知道路苑傑板起臉的時候,你無論對他說什,都難免要碰釘子。



    駝隊緩緩上路,在沙漠中最好是清晨趕路,雖然寒氣還有點襲人,但緩緩走過一段路後就會好很多了。



    陽光終於漸漸升起。初升的陽光,溫柔得如嬰兒的呼吸。幸好這時紅日初升,驕陽之威,遠不酷烈,夜間的寒氣,卻漸漸散了,正是一日中最舒服的時侯。辛雲飛恨不得把全身都躲在駝峰後麵去,他坐在駱駝上,隻覺搖搖蕩蕩的,又像是在坐船。



    隻有老何,仍然跟著駱駝一步步地走著,是沙漠、是平地、是沼澤;是冷是熱……對他這人彷佛毫無影響。



    若是以前,辛雲飛一定會忍不住要問:“你為什不也坐在駱駝上?”



    但現在他已用不著問了,他知道老何是絕不會坐在任何驢馬或駱駝背上的,因為他們是朋友。



    舒服隻是暫時的。太陽剛出來一個時辰就熱得不行了。但辛雲飛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太陽。



    雖然是同一個太陽,但這太陽到了沙漠上,就忽然變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將整個沙漠都曬得燃燒起來似的。



    太陽曬得路苑傑連酒都不想喝了,隻盼太陽快點躲到雲層去,可蔚蘭的天空半朵雲彩都沒有,一望無際的沙漠看不到一顆遮陰的樹木。



    沒有風,一絲風都沒有,也沒有絲毫聲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進入了一種暈死狀態。沙漠中也並非寸草不生,有些植物,簡直不需要什水份,也可以生長的,隻是永遠長不高大而已。



    駝隊已不能再趕路了,這樣下去駱駝都會受不了的,他們全部都躲在沙丘背麵,每個人都躺在刨好的坑,貪婪著片刻陰涼。



    燥熱的白天終於漸漸地消退。夜越深,寒氣就越重。



    秦水瑤冷得在駱駝峰上不住地發抖,路苑傑才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在沙丘後搭起了帳篷,生起了火。



    火上煮了一鍋熱菜,他們圍著火,喝著酒,嗅著那胡椒、辣椒、蔥薑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氣。



    這時秦水瑤才覺得舒服多了。



    但老何卻還是遠遠坐在一邊,大漠明亮的星光照耀下,他的臉非但更冷,更醜,而且還有種奇異的神色。他看來既像很自卑,又像很倨傲;既像不敢過來享受辛雲飛他們的歡樂,卻又像是不屑於和他們為伍。



    越在空曠的地方,越是寂靜的地方,他這種神情也就越明顯,現在,他坐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漠中,寒冷寂靜的夜色,他看來竟像是個被放逐的帝王,在默默忍受著深沉的寂寞、痛苦和屈辱!就連辛雲飛,也不禁對這神秘人物的往事覺得好奇起來,卻猜不透這神秘人物的心事。



    但辛雲飛並沒有去問路苑傑。他知道路苑傑絕不會說的。



    秦水瑤回到帳篷中睡覺了,老何卻隻是用張毯子蓋著,睡在駱駝旁,仰視著天上的星光。辛雲飛也不知他究竟睡了沒有,隻知道他寧可睡在駱駝旁,也不願和任何人睡在一起。



    夜色漸重,烤肉美酒的味道雖香,歡笑聲雖然熱鬧,但還是衝不淡大漠夜來時的肅殺之意。



    路苑傑身上蓋著條毯子,坐在帳篷旁的陰影下,望著滿天星群慚慚繁密,又漸漸稀落。



    辛雲飛走過來歎了口氣,喃喃道:“這鬼地方,日子可真有些難過。”



    路苑傑像是已睡著了,此刻卻忽然冷冷道:“你現在已覺得難過了?真正難過的日子,還未開始哩!”



    辛雲飛皺眉又道:“你既然喝了酒又不站起來走動走動,就這樣坐著,不怕被冷死。”



    路苑傑喝了口酒,緩緩接著道:“冷不死我的,我隻有在這坐著不動,才能瞧得清有沒有外人過來,我若是四下亂走,就顧不周全了。”



    辛雲飛道:“我們這樣趕路,他們能不能追得上來。”



    路苑傑道:“蠢話,這沙漠上雖然沒有路,但我們所走的方向和其它商隊、駝隊一樣的,說不定他們已經在暗中細細地打量著我們。”



    辛雲飛道:“你說他們會在什時候動手呢?”



    路苑傑沉思了一會,道:“這個……”



    辛雲飛默然半晌,笑道:“反正現在你也想不出來,你還是去睡一會兒的好。”



    路苑傑道:“你……?”



    辛雲飛道:“你守過上半夜,下半夜自然要輪到我了。”



    下半夜卻比上半夜要冷得多。辛雲飛也坐了下來,動也沒有動,辛雲飛也像路苑傑那樣坐著一動不動,倒實在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這陰暗,帳篷的燈火像是距離得很遙遠,沒有人瞧得見他,他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見周圍的事物。



    黎明如約而至,大漠上滄海桑田,變幻極快,昨夜還是一片平地,今晨說不定就有沙丘如峰般聳起。



    路苑傑隻揮了揮手,老何就立刻使隊伍停止,駱駝伏下,秦水瑤從駝峰上躍下,滿臉疑惑地問道:“路大哥,是你要老何停下來的,是?”



    路苑傑道:“不錯。”



    秦水瑤道:“你隻一揮手,他就懂你的意思了?”



    路苑傑道:“嗯?”



    秦水瑤道:“但你卻說他又瞎又聾,他怎能看得見?”



    路苑傑淡淡一笑,道:“我自有方法讓他知道我的意思。”



    秦水瑤道:“你有什見鬼的法子?為何不說出來聽一聽?”



    路苑傑道:“你真的瞧不出?”



    秦水瑤道:“我真的瞧不出。”



    路苑傑轉向辛雲飛,道:“你呢?”



    辛雲飛緩緩道:“你用一顆小石子來傳達你的命令,你若要隊伍停下,使用石子打老何的左肩,若要隊伍走,就打他的右肩。”



    這看來也是一片黃沙,和沙漠上任何一塊地方都沒什兩樣,唯一紮眼的,隻是一株樹。樹生長在一堆風化了的岩旁,早已枯了。



    四個人都在刨坑,盡可能讓坑刨得大一些,讓整個人都趴到坑去,再用衣服支起就像一個小小的帳篷。老何已將駱駝全拉入沙坑。沙坑前,還有一堆岩石擋著對麵的視線,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上,當真再也找不著比這更好的陰涼處。隻有等到傍晚時分,太陽不那毒辣了再趕路。



    就在這時,突聽一陣急驟的蹄聲傳了過來。在漫天飛舞的黃沙中,現出了身影。但這幾匹馬發狂般直奔而來,馬上人整個身子都貼在馬背上,像是在逃避什可怕已極的追兵。



    秦水瑤失聲道:“這是怎回事?”



    辛雲飛麵色沉重得可怕,沉聲道:“此時此刻,咱們絕不能妄動,先靜觀待變。”



    秦水瑤道:“他們好像直奔我們來了。”



    辛雲飛道:“隻要不惹到咱們身上,咱們最好還是裝做瞎子,隻當沒瞧見。”



    一共有五匹馬,卻隻有四個人,四個人都是中原武師的打扮,勁裝佩刀,四個人身手看來都不弱。四個人滿頭滿身都是黃沙,瞪大了眼睛,喘息著瞪著前方,臉上那種驚駭恐懼之色,真是誰也描敘不出。



    突聽一聲狂吼,四個人一齊拔出了腰刀,瘋狂般飛舞、殺砍!將一生本領,全身力氣都使了出來。但他們對方卻沒有人。



    秦水瑤忍不住道:“這些人莫非瞧見了鬼?”



    辛雲飛輕叱道:“不許胡說。等搞清楚再說。”



    他們的刀砍殺的竟隻是空中的塵沙。他們用盡了力氣,竟隻是來和“虛空”搏鬥,這敵人卻是任何人永遠也砍不到,打不倒的。四個人中已有兩個倒了下去。另兩個也將筋疲力竭,牛一般喘著氣,但他們隻要有最後一絲力氣,就不肯住手,他們的刀舞得更急。



    秦水瑤忽然道:“這是彭家五虎。”



    辛雲飛歎道:“我也看出來了,彭家的人,怎會變成這樣子的?”



    秦水瑤道:“前麵那個是彭家老大彭一虎,後麵那個是老三彭連虎。咱們瞧瞧去。”



    辛雲飛一把拉住秦水瑤,道:“一個快死的人,有什好看的?”



    秦水瑤叫了起來,道:“有什好看的……你知道有人就快要死了,難道不去救他?”



    路苑傑援緩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在沙漠上,每天都可能遇到幾十個垂死的人的,你若要救人,別的事就都不必做了。”



    秦水瑤吃驚道:“路大哥,你……難道見死不救?”



    路苑傑冷冷道:“我們難道是為救人而來的?”



    秦水瑤又叫了起來,道:“路大哥,沒想到你的心這狠?”



    路苑傑道:“在這種地方,隻有心狠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快要死的時侯,也絕不會有人來救你的,隻因若有人將水分給你,他自己就要渴死。”



    秦水瑤生氣道:“別的人我可以不管,但他們是鏢師,我們鏢師講究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總是非去不可的。”



    辛雲飛微笑道:“要去大家一齊去,是?”



    他這話自然是向路苑傑說的,路苑傑默然半晌,像是歎了口氣。



    路苑傑道:“現在不能去。”



    辛雲飛道:“為什?”他撇了撇嘴道:“難道這四個人也是裝出來的?”



    這四人自然不會是在行詐,因為這樣子誰也裝不出。



    辛雲飛這次已看準了,心有十分的把握,隻等著路苑傑如何回答。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柳劍十三式》,方便以後閱讀柳劍十三式第十七章 沙漠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柳劍十三式第十七章 沙漠並對柳劍十三式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