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溝萬壑大河渾,黃土風成自古存。
自秦州往西北行,沿途景致悄然蛻變。
翠綠的群山漸次隱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溝壑交織、棕黃蒼茫的黃土高原畫卷。
其壯闊而蒼涼,令人心生敬畏。
“阿野,這是哪?”
夕陽西下,此處河水分外湍急,兩岸的溝壑被染上了一層金輝。
山岩屹立,如巨龍回首,見證了歲月的滄桑。
拓拔野指著前麵的河穀彎折,給陳宸介紹。
“此處是渭河回龍岩,因渭河於此轉折,形似“之”字而得名。”
“過這道彎,就是鞏昌府(今隴西縣)。”
身為坐地虎的拓拔野盡好向導本色,每到一處,給陳宸作簡單的介紹講解。
陳宸扭轉腰身,朝後呼喊,“天色暗淡,今晚在前麵鞏昌府休整!”
“諾!”身後趕了一天路的全真弟子精神振作。
快馬騰起煙塵,飛速通過回龍岩下的險灘。
鞏昌府就近在眼前。
它位於渭河一段開闊的河穀。
城牆黃土版築夯成,顯得古樸而陳舊。
城中街道狹窄彎曲。風起於渭水,穿街過巷,攪動地麵沙塵。
兩旁房屋多用黃土磚砌成,樸實無華,頗有粗獷的邊塞風味。
這座城池不大,但曆經無數戰爭,頻繁易主,因此民風剽悍。
城中百姓對往來馬隊見怪不怪,自顧自地幹著手頭的活。
“七爺,我四表叔一家就在此城,或許能為我們提供些便利。”
“再往北,我就不大熟了,要想盡快到達蘭州,需要另找一個向導。”
陳宸搖搖頭,沒管稱呼的問題。
“找個客棧吧,沒有必要叨擾你四叔。我們趕時間,回程再走親戚。”
“那向導?”
“進城你和我去逛一逛,直接雇人。”
……
夕陽晚照,鞏昌,風沙漸息。
左臂上站著一隻鷹隼的訓鷹人站在“同福”客棧門邊。
人不重要,往來行人無不被這鷹隼所吸引。
陳宸就被好奇心驅使,盯著這鷹隼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鷹隼一尺高,羽毛呈現出深淺不一的棕色,陽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它的眼神銳利如電,不帶任何情感,眼珠呈琥珀色,眼瞳極小,如同精細打磨的寶石。
其他人都已進入客棧,陳宸因多打量了幾眼,落在最後。
誰知,等陳宸一靠近,那鷹隼似有警覺,瞬間轉頭,盯著他不放,羽毛微微炸起。
“他對你起了戒心。”
訓鷹人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陳宸這才仔細打量這人。
他頭戴一頂寬邊氈帽,帽簷微微下壓,遮住了部分麵容,
露出的半張臉,皮膚粗糙,方下巴,骨肉飽滿,年紀不會很大,最多而立之年。
他身穿一件深褐色的粗布長袍,左臂戴著連指牛皮手套,袖口和下擺因長時間的風吹日曬而略顯磨損。
腰間係著一條寬大的皮帶,皮帶上掛著一串小巧的銅製工具。
說話時他微微抬頭,目光如同鷹隼,掃過人臉,如同針紮。
陳宸心給他貼上標簽:一個自信、驕傲且離群索居,不怎討喜的人物。
“戒心?”
陳宸似有所悟,與鷹隼對視一眼。
《參同契》中寫道:“心猿不定,意馬四馳,神氣散亂於外。”
這描述與眼下他的情況一般無二!
下山日久,沒了山上的清淨,內心的紛擾和思緒的飄散讓他“神氣散亂於外”。
這就像刺蝟,到陌生環境會自發立起尖刺。
精神“尖刺”形諸於外就會引起如鷹隼般敏銳之人的警惕。
他又想起那聲“刪繁就簡”來。
深深吸了一口,他緩緩吐出,福臨心至,就站在這人來人往的客棧門口,默運玄功,內觀守靜!
機盡心猿伏,神閑意馬行。
站在鷹隼的視角,眼前這個“大威脅”,隻是閉眼又睜眼,整個人瞬間就變得人畜無害!
陳宸睜開眼,內心深處,因剛剛斬殺強敵且五感突破,而滋生的淡淡喜悅也輕輕淡去。
鷹隼羽毛變得貼服,轉頭看向別處。
訓鷹人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謝謝。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章北。”
這人真是言簡意賅!這名字也是很有意思,“長輩”?
“張弓射箭的‘張’?”
“文章的‘章’。”
“嗒嗒嗒”,身後,馬蹄聲踏在黃土路上,傳出頗具韻律的聲響。
“讓讓,我等的人到了。”
章北沙啞的嗓音打斷陳宸即將說出口的話。
“你忙。”
真是個純粹的人。
陳宸走進客棧,回頭看了眼來人。
是位身材高大的西北漢子,背著大砍刀,粗豪剽悍。
……
一樓大堂,沒有其他客人。
九人共占了三張桌子,拓拔野獨自一人。
他像山一樣盤踞在一張桌子邊,從陳宸這角度看去,肩膀似比桌邊沿還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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