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源直到後半夜才悄悄離開。
長隨熬好了藥給英國公服下。
英國公看著手中的空碗,苦笑一聲:“我說王振頭小無腦,但我們這多人卻被他捏在手中,縱再有智謀也無計可施。”
長隨低聲道:“陛下昏了頭……”
英國公一凜,低聲道:“閉嘴,這話豈是能說出口的?”
長隨低下頭,不能說出口,但可以在心想是吧?
這說明國公爺也是讚同他的觀點的。
英國公並沒有反駁這話,他眼眸深沉,過了許久才輕聲道:“陛下他……還是有遠略的,隻是太任性了。”
做皇帝,任性就是昏聵。
英國公將空碗交給長隨,躺回床上,睜著雙眼瞪著蚊帳,眼睛空洞無神。
他讓井源去找皇帝,也隻有五成的勝算。
五成,他這一生還經曆過隻有一成勝算的戰役,同樣九死一生闖出來了,但心從未如此累。
一種無力之感從心底升起,是他年紀大了,還是陛下連那一成的勝算都不給他?
英國公緩緩閉上眼睛,在心強製自己放空思緒,他必須得睡覺!
全軍都在看著他,他若倒了,隻怕瓦剌還未打來,他們先亂了。
英國公乃出身名門,乃張玉之子,父子倆一起參加靖難之役,他爹甚至為救太宗而死,被太宗稱為“靖難功當第一”。
他自己同樣出眾,奉命南征安南,滅胡朝,改安南為交趾,三次以總兵官之職討平安南叛亂,四至交趾,威震西南;
後又跟著太宗三次北征,掌中軍都督府事務;
最後還跟著宣宗平定朱高煦叛亂。
可以說,南征北戰,還有中軍威望都達到了頂端。
先帝後期,他已經交還兵權,隻參與討論謀畫軍國要務,至小皇帝登基,他的作用也沒變,就是作為軍事智囊,安定軍心。
論威望,英國公為當世軍隊第一。
自出京,大軍接連受挫,又糧草供應不足,整整二十萬大軍,隻需一點小火苗,它就會爆炸。
而將士們能如此受屈卻依舊平靜的跟隨,就是因為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馬背上那道高大沉穩的身影。
不論是暴雨,還是烈日,他都一直在他們的前麵。
英國公一覺睡到天微亮。
皇帝跟著郭登去巡視軍營,還要上城牆去勞軍,群臣自然跟隨。
英國公趁機看了一下大同的防守。
城牆上的士兵一身盔甲,幹淨得發光,一臉興奮,注視皇帝的目光中全是欽佩,問起戰事,說的都是郭總兵帶著他們英勇作戰。
英國公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看向背對著他們站著的,沉默無聲,卻筆直的士兵。
他們身上的盔甲也很幹淨漂亮,但手背繃直,握著長槍的骨節凸出,他走上前去,不動聲色的抓住他的手。
士兵嚇了一跳,猛地攥緊長槍,目光如炬的回頭瞪過來,眼中盡是殺意。
英國公嘴角微翹,暗道:這才是殺過敵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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