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雖沒受過帝王教育,卻也是皇室出身,耳濡目染,也是懂的。
他問道:“根源在屯田上?”
潘筠麵無表情道:“這二十多年來,武官驕矜,侵占屯田,士兵們淪為個別武官的佃農已成常態,早些年,農閑時還會練兵,聽說這幾年,除幾個邊關重鎮保持一定比例的練兵習慣外,其他地方的士兵,根本就沒有農閑的時候,不僅要給個別人耕種土地,還要為他們青貯、飼養家禽,連佃農都不如,直接變長工了。”
朱祁鈺腦海中猛地閃過一些爭執畫麵,那是退朝後,一些禦史官員跟武將在宮門口對罵;
還有酒樓,文武官員隻要碰上,尤其其中一方有禦史的,都會吵架,有時還會大打出手;
侵占屯田四個字在腦海中炸響。
他以前看到、聽到時,都當樂子看。
因為他們吵架、打架太有趣了,一群衣冠楚楚的官員,卻跟市井潑婦一樣對罵,跟流氓混混一般當街鬥毆……
他會當做笑話一樣說給皇兄聽,卻從未想過,這竟是這次親征的禍根,更沒想過這會害死皇兄。
朱祁鈺嘴唇翕動,問道:“陳懷不合適,你覺得誰適合做這個大同總兵?”
潘筠:“為何不考慮鄺埜?”
朱祁鈺眼睛大亮,對啊,他怎忘了鄺埜?
鄺埜為人正直,眼不揉沙子,最妙的是,他是兵部尚書,哦,前任。
在這次對抗瓦剌大軍中,他的表現也不俗,至少他被留守大同後,比郭登有用多了,還能派出一支大軍去支援先帝。
也幸而他當初派出陳懷,這才保住隨行禦駕的大部分官員,保住大半士兵,不至於讓他們喪生在瓦剌鐵蹄之下,或者就此散落。
朱祁鈺當即拍板:“那就鄺埜!”
潘筠嘴角微翹。
在她的那個時空,鄺埜也是一直勸說皇帝回京的人。
他和這個時空的鄺埜極度相似,同樣在出京的時候摔馬重傷。
或許,他當時就察覺到了這次親征不會順利,所以每天勸說皇帝回京。
在她那個時空,當時的朱祁鎮二十二歲,正是血氣方剛之時;
而在這,朱祁鎮隻有十八歲。
試想一下,這年輕,不可一世,卻又一直被否定,被勸戒的青年皇帝,孤注一擲的,隻給整個朝廷兩天準備時間就出京親征,憑著一股意氣走出京城的皇帝,他會聽鄺埜的話回頭嗎?
不僅這位年輕的皇帝不會回頭,隻怕,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回頭。
哪怕他們已經意識到錯誤,也絕不會回頭。
那樣太丟臉,太失權威!
鄺埜勸的話術不對,方法不對,但他的意見是對的。
這世上,知錯能改的人少,知錯能認的人更少。
在她那個時空,朱祁鎮也是很久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可那時,已經死了太多人。
隨他親征的文武官員、士兵,因瓦剌入京,沿途失去性命的百姓,數十萬眾。
而那之後,大明不僅丟了脊梁,也丟了國本,之後邊謀一直趨弱,即便是於謙加大了武備投入,忍下楊俊的罪責,重用楊洪,整頓軍務,想要重振軍威,終朱祁鈺一朝,收效甚微,直到朱祁鎮的兒子上位才有緩解。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