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月光竭力透過層層蔭蔽,打在了一顆懸於一處水窪之上的眼球上。
陳祈悠悠醒轉。
他驚恐的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顆眼球?
並且陳祈還能隱隱約約的感知到自己散落在各處的身體部位。
以非常有規律的形式散布在整片廣袤的土地上。
隻消再更細致的感知一番,便能發覺自身的各個身體部位所處的環境也大有不同。
另一隻眼睛似乎在海邊?
他聞到了一陣鹹腥的海風的氣味。
右手...沒有感覺。
左手在一處飛鶴環繞的險絕之地。
軀幹在一個微涼昏暗的山洞,那邊應該也是夜晚。
蟲鳴陣陣,未曾停歇。
頭部被包裹在一層岩石之中,無法察覺外界的景象。
兩條腿被置於一處冶煉好的金屬之上。
隱約間陳祈仿佛看見了類似線香,一類的事物?
也許我隻是一顆吸收了人類記憶的眼球?
陳祈晃了晃“全身”,不再胡思亂想。
先前發生的一切,就暫且當做一場幻夢好了。
去外麵看看吧......
人眼該有的視覺功能怎樣他就怎樣,並沒有突變出什無死角視覺。
不過,眼球的飄動速度還可以。
所以他不擔心被人看到會怎樣。
並且,退一步來講,真要是被人發現。
正常人都應該是跑得遠遠的,唯恐避之不及。
哪會一上來就想著攻擊他?
陳祈一路追隨著皎潔的月光,想要前往林外探查情況。
身下忽的響起一陣虛弱的咳嗽聲。
嚇得他直接往上飛了十厘米。
陳祈借著月光定睛一看:灌木叢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獨眼青年,衣著頗有舊時勞動人民的風範,他很虛弱的咳著血,背後還墊著一個形如擔架的事物。
想來是身染難以救治的疫病,被其他人無情的丟在山喂狼了。
古時作風大多如此。
隻是,他的臉上罩著一層死氣。
並不是誇大描寫,青年的臉上確實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
堵住整副麵孔,叫人喘不過氣來。
“你是...聽見了我的願望嗎,小眼睛?”
青年望著陳祈,眼底的希冀根本藏不住。
“你的願望,是什?說來聽聽也無妨。”
曆經昨晚的那些事之後,陳祈的神經變大條了很多。
眼前奄奄一息的青年能直接與自己進行心靈對話,他並未感到太過震驚。
或者說,遇到有這樣奇異天賦的人,是他的幸運。
陳祈簡直快要抑製不住自己,想要鑽入青年另一隻空蕩蕩的眼眶的衝動了!
他很需要這幅人類的軀體。
“我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自從我的一隻眼睛被烏鴉啄走後,我就能與天地萬物交流。”
村子的人大都把我當成瘋子看待,不願靠近我。
不,還是有人願意和我交談的...可惜,那時的我自持有這種天賦,沒有好好挽留他們,獨自一人,離群索居。
不然,要是他們在的話————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
“你是我曾失去的那隻眼睛嗎?”
陳祈沉默了幾秒,最終道了聲:“是。”
為將死之人予以希望,哪怕雙方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個拙劣的謊言。
“呼...不過你是否曾為我所用,我在此懇請你帶著我未盡的願景,盡可能的為天下殘障之士...修建安身之所。”
獨眼青年定定地看著陳祈。
“可以,我應下了!”
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之後便再沒了氣息。
那團渾厚的黑氣隨著青年一道離開了。
陳祈鑽入那隻有些萎縮的,空洞洞的眼眶。
就像慢慢給一個個電路節點通上了電,這具本應腐爛的軀殼再一次煥發了生機。
獨眼青年,不,青年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然後是軀幹,四肢。
最後,那一雙誠摯的眼眸重新出現光彩。
陳祈從地上坐起身子,低頭望著水坑,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新身體。
除開微微萎縮的,本體居住的右眼眼眶看著不大對勁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就是一個大病初愈之人的模樣。
想來青年以前也有類似假眼的物件支撐著空洞的眼眶。
或許是因為疾病而不得不摘下了。
玉兔西沉,金烏東升。
天邊已泛起了一道魚肚白。
下山!
“啊...啊啊...鬼啊!”
年輕的貨郎撂下擔子徑自跑開了。
糟糕。
忘記控製呼吸和心跳了。
陳祈猜想自己的臉現在一定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樣。
甚至有些地方還會發黑。
血液流動,呼吸順暢。
溫暖的晨曦讓陳祈的體溫慢慢回升。
隨手折下一根枯草當做發繩束好腦後的淩亂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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