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鳶入內就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原本淩厲的輪廓。
被風霜浸染的鬢角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他隨手扯開狐裘係帶,任由那件沾滿雪泥的銀灰色裘衣滑落在黃花梨圈椅上。
北茴見慣不怪,熟稔地拾起尚帶體溫的狐裘,掛在鎏金螭紋衣架上。
內院隻她一人知道實情,是以最近都是她值夜。對外的理由是,再過些時日她要成親,就不能日日服侍夫人了,如今正好補上。
南雁等人拗不過她,都早早歇了去。
“少主,廚房還沒封爐子,您要吃點什嗎?”北茴問。
“不必了。”岑鳶溫聲應。
北茴打來熱水,讓少主洗漱完畢,退出去抱孩子過來。
今日輪到三三。
抱過來的時候,小家夥在來的路上就已睡得香甜,小臉貼著北茴的肩頭,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岑鳶換了中衣,伸手從北茴手接過孩子,左手穩穩托住脖頸,右臂彎成搖籃的弧度,甚至懂得用指腹輕輕按住繈褓邊角,防止夜風鑽入。
北茴笑,“少主抱孩子已經抱得很熟練了。”
時安夏應她,“夫君比我抱得好。”
“夫人力氣小。”北茴邊說邊退出屋去,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她在外間值夜,撥亮了燈芯,順手拿起散落在桌上的針線活做起來。
這是卓祺然的狐裘,破了個洞。白日她看見了,便讓他脫下來交給她補。
她想起卓祺然高興得像個孩子的樣子,覺得他其實沒什城府。
北茴沒發現自己在針線穿飛間,唇角的笑意久久落不下去。
間,岑鳶也漾了個溫柔的笑意在嘴角,垂眸看著懷中的奶團子,“二二和三三這兩隻小豬每次來都是睡著的。”
“你怎不說你每日是什時候來的?”時安夏掀帳時,看見岑鳶右手虎口處有道舊傷,此刻正小心避開孩子嬌嫩的腮邊。
垂落的發絲掃過孩子額頭,他立刻偏頭用肩膀蹭開。那雙眼睛在戰場上淬過血的鋒芒,此刻竟化出春水般的柔光。
岑鳶抱著孩子入了帳,“一一那小子就不這樣。我再晚來,他也不睡覺。”
“他白天睡夠了,晚上盡折騰人。”時安夏同夫君聊著家常,“他的乳母如今隻一人,累得很。我尋思著再找一人,一時半會又沒有合適的人選。”
“調一個女兒們的乳母過去不就行了?”
“我問過了,乳母們跟女兒在一起時間長了,有感情,都不舍得換主子。可憐了張嬤嬤……兒子說話早,現在能長句長句和人聊天,更沒個停歇的時候。他一個人也能聊上……你說,你我也不是愛說話的人啊,他怎的話就那多?”
岑鳶想起兒子,也有些頭疼,“聽說皇帝要替咱們帶孩子?兒子不會這蠢,說出他爹就在行館住著吧?”
“那可說不準。”時安夏笑,“你指望他嘴上有把門的,還不如指望皇帝趕緊幹點實事,忙得停不下來。”
“我是得給他找點活兒幹。”岑鳶轉著腦子。
時安夏說起新帝的打算,遷都,天子守國門,“他是奔著流芳千古去的,這我就放心了。”
岑鳶淡淡道,“看看吧,希望他別辜負了你的期望。上一世他經曆過被追殺,珍惜得來不易的好日子。又曆經戰亂,更知道肩上的責任。這一世,一切都來得太平穩,太順遂,不是好事。”
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
時安夏下意識抬手護住三三的耳朵,垂眸時看見孩子攥著岑鳶中衣的細帶不放,睫毛在燭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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