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玖並不擔心魏娉婷跑掉,也沒想過要俘獲其芳心。
他覺得自己能說到做到,有朝一日將以親王之禮相送,許她榮華,護她無憂。
這些承諾說過一遍就行了,沒必要時刻掛在嘴上。他看著翩然雀躍的小姑娘,就覺得往後是要帶著個孩子過日子了。
這樣也好。他本就決定去鐵馬城替賣炭翁照看孩子,如今倒算是提前磨煉心性。
少年心中是有打算的,非心血來潮的衝動。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盤旋已久,每每午夜夢回,總會憶起從前做侍衛的歲月。
他心頭忽然好生難過。
自己大婚,賣炭翁竟不在。
他垂下頭,掩蓋眸底湧起的紅。
時安夏看在眼,默然不語。
她多想告訴少年,人生時時暗藏驚喜,同樣也處處是至暗時刻。
唯有堂堂正正走下去,保持赤子之心,禁得起誘惑,受得住煎熬,守得住底線,方能撥開雲霧見月明。
世道渾濁,多少人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本心。可她相信,有些人天生就帶著光,即便身處黑暗也不減其輝。
時安夏得承認,昭武帝把她和蕭允德傷得很深。
幾人從南山行宮出來時,夜色已深如濃墨。
馬蹄踏碎一地月光,在官道上濺起細碎的銀輝。
遠處京城的輪廓隱於黑暗,城門在火把映照下泛著血色。
馬車還未駛近,就見城門外一匹戰馬人立而起,前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兩點火星。
騎在馬背上的人,正是從碧霞關秘密調回來的馬楚翼。他控著高頭大馬,縱身躍下,靠近時安夏的馬車低聲稟報。
須臾,隨著他一聲令下,“開城門——”
沉重的門軸發出悠長的呻吟。馬車緩緩駛入時,簷角鐵馬在夜風中叮當作響,六角鎏金馬燈齊齊晃動。
魏娉婷被城門內凝重的肅殺之氣驚得一顫,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時安夏的衣袖,“夏兒姐姐,今晚會血流成河嗎?”
“怕了?”
魏娉婷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怕。”
跟在時安夏身邊,她是莫名安心的。
時安夏唇角浮起一抹淺笑,抬手替她攏了攏被夜風吹散的鬢發,“城門既已回到馬將軍手,接下來,不過是關門打狗罷了。”
夜風掀起馬車簾幔,仿佛能讓人一眼看盡月光撕裂的烽煙。
遠處傳來整齊的甲胄碰撞聲,馬楚翼正在陰影中無聲地打著手勢。
火把蜿蜒,一直延伸入皇城。
第一支鳴鏑已撕破夜空。緊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
時安夏在心默數著,十一,十二……整整十二支響箭在皇城上空炸開,箭尾紅綢如血瀑垂落。
車輪更快地碾過禦道金磚,幾乎狂奔起來,發出沉悶的轆轆聲。
今晚的夜色格外濃重。
……
皇城內,金戈映火,鐵馬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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