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自請去帝號,改稱“歸政王”,欲回封地養病種海棠去。
皇室的家醜不能外揚,須粉飾太平,北翼帝王的顏麵堪堪保住。
蕭治褪下龍袍交給內侍總管,換上一襲素白錦袍,隻在衣襟處繡著淡淡的雲紋。
一夜未眠,使得他原本就不好的麵色更顯青黑。他在小樹子的攙扶下,去了慶壽宮。
齊公公一言難盡地看著這位過氣皇帝,神情冷淡,公事公辦,尖細著嗓音要陰不陽道,“歸政王請回吧,太上皇正歇著呢。”
這是連通傳都不給通傳了。
要換作以前,齊公公老遠就迎上,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蹦,直把昭武帝哄得喜笑顏開。
現在嘛,再想聽他齊佑恩說好聽悅耳的喜慶話,嗯哼,那是不能了。
誰也甭給他扯什拜高踩低,人情冷暖!
就這個破玩意兒,竟然綁了他家主母!他都求了好幾日“上邪,趕緊把那貨收走吧”。
實在是太糟心了。他沒拿盆水潑人家臉上,都是他涵養好。
蕭治瞧著齊公公翻著白眼的陰沉眸色,心有些難過。他沉默著,然後撩起袍角,跪在了慶壽宮的門口。
齊公公瞧著,一點沒心軟。
想跪,就跪吧。反正好日子放著不過,你瞎作!
他瞅著眉骨上一道疤的小樹子,招了招手,“過來!”
小樹子不敢,輕輕搖頭。
倒是蕭治輕聲道,“去吧,不必守著我。”
小樹子小心翼翼,“那奴才去看看齊公公有何吩咐?”
蕭治點點頭,身板挺直地跪在地上。
小樹子挪到齊公公跟前,低垂著頭請安,再也沒了曾經的天真笑臉,看得齊公公心好生不得勁兒。
以前在主子跟前當差的時候,小樹子怎會是這個模樣?哪日不是笑嘻嘻樂滋滋的?還養得肌膚又白又嫩,樣子也乖巧俊秀。
如今呢,一張苦瓜臉就不論了。光眉骨上那道醒目的疤,就怪讓人心疼。
小樹子進宮的時候還是個九歲的孩子。可以說,齊公公一手一手把他帶出來,也是一眼一眼看著他長大。
“小兔崽子!”齊公公的蘭花指懸在他眉心半寸,終是沒舍得戳那結痂的傷處。袖中滑出個琺琅小盒,挖了星點兒琥珀色藥膏,擦在他眉間,“咱家跟主子說了,讓你調回慶壽宮侍候。”
小樹子原本黯淡的眸色一下就亮了,“真的?”
他可不想跟著歸政王去封地,人生地不熟的,還有安公公在頭上管著,誰知道活不活得長久?
出去轉悠一圈,他才知跟在齊公公身邊辦差有多舒坦。
這些時日人人都以為他是昭武帝最信任的內侍,其實他簡直度日如年。
齊公公也不逗他,“內務府的冊子一會兒就到,你且把皮繃緊些。”
小樹子心頓時鬆快,恨不得跳起來抱著齊公公轉幾個圈。蕪湖!小樹子回家啦!
蕭治在慶壽宮跪了大半個時辰,遇上來慶壽宮請安的時安夏。
蕭治抬頭時,看見女子逆光立在朱漆廊柱旁。
她穿著杏色對襟衫子,鬢邊一支珠釵,眉眼低垂向他請安,“見過歸政王。”
字字清泠,疏漠冷淡。
他跪著,她仍舊屈膝。
沒有四目相對,她甚至看都未看他一眼,隻是遵禮製守規矩。
她一向自律,從不恃寵而嬌。
齊公公迎出來,笑出一臉褶子,“海晏公主來了!太上皇正在等您呢。”
他可不管當著蕭治的麵是不是前後矛盾,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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