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兒在淮杏河上盤旋,時而掠波點水,穿過花雨;時而振翼淩霄,鑽入雲靄。
兩岸百姓可遠遠觀望,喝彩聲隨雁影起落。
三個孩子被鸞駕紗簾阻礙著視線,影影綽綽,看不分明,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夜寶兒也坐不住了,直伸著腦袋想往外看。
“北茴,南雁。”時安夏輕喚一聲,“把簾子掛起來。”
二人應聲上前,素手執起金鉤,將煙羅紗幔分挽兩側。天光乍泄,淮杏河上的盛景霎時如畫卷般在眼前鋪展。
三三的小腦袋隨著雁影起伏,像隻啄米的小雀兒般一點一點。看著看著就快哭了,淚珠兒在烏溜溜的大眼睛滾來滾去。
時安夏忙問,“三三,怎了?”
她以為女兒仍是看不到,索性將她抱在自己膝蓋上坐好。
三三知母親那身鳳冠霞帔很重,忙掙紮著下來,說出了心的憂慮,“母親,雁兒把玉帶和婚書叼走了怎辦呀?”
那父親和母親的大婚豈不是辦不成了?
時安夏啞然失笑。這個女兒真是操心的命。
她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臉,“你仔細聽,是不是有哨聲在響?”
禮樂一直在奏,此時兩岸正和聲一首《鳳鳴來儀》。不仔細聽,聽不出有哨聲夾在其中。
一一和二二都聽到了,“真的有哨聲在響。”
三三慢一步,最後也聽到了,這才破涕為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小乳牙。
時安夏抬手摸著夜寶兒的腦袋,“萬物皆有靈,就像夜寶兒,你跟它說話,它也能聽懂。那雁兒訓練有素,聽到哨音便得指令。”是時候說教了,“所以無規矩不成方圓,一一,你要懂規矩,不要動不動就騎到舅舅們的脖子上去。”
一一不滿,“母親,看個雁您都能數落上兒子!”
“你若聽話,我……”
“好了好了,舅舅說今日您最大,兒子不跟您頂嘴。”一一忙敷衍行了個禮。
時安夏哭笑不得,“合著隻要不是今日,你哪天都能跟我頂嘴?”
一一嘻嘻笑,“母親莫要把兒子說得這般頑劣,兒子很乖的。”
母子幾人觀著雁飛鬥著嘴,好不愜意。
卻不知對岸那個人好生著急,隻盼著趕緊走完流程,好正大光明迎回妻兒,日日相對。
偏生禮官設計的流程又宏大又繁雜。
梁國禮官們早聽說北翼人才濟濟,驚才絕豔的人物一茬又一茬,咱必不能輸啊。
但見雁飛九周落幕後,河上一葉輕舟破花翩然行來,舟頭立著七位青衫書生。
人人頭戴竹絲方巾,腰間懸著鎏金書刀。為首的書生執一管紫竹簫,簫聲起時,兩岸喧嘩頓歇。
六子在簫聲中齊聲吟誦《西梁詠夜》,聲如清泉擊石,在淮杏河上蕩開層層音浪。
那誦聲先是低徊,似春溪破冰;繼而高昂,如飛瀑落潭。最妙是尾音處六人忽作變調,竟用古法“一詠三讚”,將西梁“禮儀之邦”讚得百轉千回。
另一頭,又有一葉翩舟在《西梁詠夜》聲中緩緩行來。
一一忍不住叫出聲,“舅舅們來了!”
誰能懂稚兒口中“舅舅們”這含金量啊!若人不識這幾子,定以為北翼是按長相挑選人才。
但見舟上幾子統一著寬袖皂緣的藍袍白邊服飾,襟領處繡有祥雲圖案。
為首的是時雲起,後麵跟著肖長樂、陸桑榆、顧柏年、晏星辰、邱誌言……以及文暄帝。
當真是一個賽一個俊美,一個賽一個年少。
二二和三三也激動得小肩膀直抖,“舅舅!舅舅!”
親舅舅,野舅舅,全都在呢!能不激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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