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雙目平靜,神色淡漠得像是超脫凡塵的嫡仙。
他明明什都沒做,但卻像什都做了。
周圍的喧鬧聲,好似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按住,漸漸變得微弱,直至徹底平息。
場中寂靜,闋然無聲。
一股無形的威壓,以陳平安為中心,如潮水般緩緩蔓延開來。
“這..”
風無痕的眼眸內浮現出一絲忌憚。
感受著周圍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呂元載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比肩玉衡中期的武道意誌!”
那日陳平安逆斬血蝠韋一奇,他們當中不少人親曆現場。但此中的壓迫和威勢,他們卻未親身感受過,多是以經驗判斷,但是此時,很明顯他們感受到了!
本以為陳平安能逆斬韋一奇更多靠得是一身驚才絕豔的戰鬥技藝以及那霸道無比的霸刀刀意,但誰曾想陳平安的武道意誌競是達到了玉衡中期的程度!
論意誌磅,根基渾厚,絲毫不弱於一些成名多年的資深宗師!
要知道他才剛剛破境宗師啊!
這世間真有如此驚世之才!?
以玉衡初期比肩玉衡中期的資深宗師!這等根基底蘊. .
他日若是邁入玉衡中期,那豈不是直接有頂尖宗師之威!?
這...
場中震動者不少,縱然是出席晚宴,修為已經臻至大宗師幾尊大供奉,同樣是麵露驚詫之色。而被陳平安目光鎖定的那人,隻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柱往上直躥,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衣衫,整個人如墜冰窖,動彈不得。
這是州鎮撫司的一尊普通供奉,雖已邁入玉衡宗師之境,但早年根基有損,戰力已不複鼎盛,不及絕大多數的尋常宗師。此時被陳平安盯上,哪還能落得什好處。
此時的壓迫感之強,已經超過他正常狀態所抵禦的極限,若不牽引靈光,以真元護體,他恐有受傷的風險。
但若是牽引靈性,在這州鎮撫司內,便有對戰挑釁之嫌。
所以,這等情況下,他隻能硬著頭皮顧自強撐。
感受著周圍的磅之力,他心中雖隱隱生出悔意,但是想起厲大人的承諾,他心中便是振奮起來。僅需一言,便能得來一甲子的積累苦功,這筆買賣,再劃算不過!
“陳大人,您這是?”
方正玉麵露疑色,滿臉的莫名其妙,實則他心知肚明。
此番言辭,皆是他心中構想,為的就是完成厲大人的要求。
陳平安沒有說話,雙目深邃,猶如寒潭無波,就這看著他。
方正玉隻覺得周圍的壓迫之感更為濃烈,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向著他傾壓而來。
方正玉的臉上有冷汗垂落,勉力開口:“陳大人,我要是說錯了什,您直說就是,何必如此!”說話之間,他環顧周圍,期望有人能解圍搭腔。隻要有人搭腔,他便能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很可惜,他環顧一圈,都未能有一人站出來接話。
方正玉的心中突然咯一聲,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轟!
周遭氣息再漲,方正玉隻覺得抵禦不住,身子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什?”風無痕心神一震,微微色變。
周遭本就堪比玉衡中期的氣息,此時竟然還能再漲,甚至接近到了他這等境界的程度。
除風無痕外,周遭心驚的人不少,看向陳平安的目光中已經浮現出了不可思議。
莽刀陳平安. ....
氣息猶如浪潮一般,向著方正玉翻滾而去。此時此刻,身處中心的方正玉再也堅持不住。
噗通!
他的身軀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陳大人!”方正玉麵露慍色,高聲問道:“請問我是哪做錯了!竟要勞您如此!?”
方正玉的反應雖是劇烈,但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牽引靈性,以真元防護。
陳平安沒有理會方正玉,隻是又看了他一眼,而後緩緩地收回目光。
也是在這一刻,周遭磅翻滾的氣息,消失不見。
方正玉隻覺得身軀一鬆,周遭的壓迫之感。消失得無影無蹤,通體變得輕鬆起來。但他的嘴角卻溢出了一絲血跡。
很顯然,沒有靈性牽引,用真元護體的他,在剛剛氣息的壓迫震蕩中,受了不輕的傷。
隨著陳平安氣息的消退,場中的氣氛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喧鬧依舊,祝賀依舊,好似什都沒有發生。方正玉言語的失當,在場眾人基本都能聽得出來。陳平安若是不發作的話,沒有人會去提醒。但陳平安若是發作,隻要不真的動手,也不會有人出麵攔阻。
以陳平安如今之勢,縱然有人不想交好,但也不會有人貿然得罪!尤其是剛剛,陳平安展露出來的威勢,似乎比他們預想中的要更加恐怖。
“是因為境界鞏固的緣故?還是. ...”不少宗師暗暗猜測道。
方正玉周遭望了一圈,灰溜溜地離開了這。
走出現場,方正玉心中陰霾一掃而空,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莽刀的威勢比他預想中的更強,但是他. ..……
賺了!
不過一次言辭上的煽風點火,便能賺來一甲子的苦功積累,這好的買賣,哪去找!?
現在他便要去找厲大人,匯報情況,拿到屬於他的報酬。
方正玉離去,或明或暗的,顯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方正玉今日之舉,很顯然不是無緣無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以莽刀陳平安今日之勢,方正玉區區州鎮撫司的一個普通供奉,恐怕還得罪不起!
結合此前事件,和方正玉在州鎮撫司內的站隊,這背後指使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此番言語試探,雖是小事,但透露出來的信號卻是極其明顯。
韋一奇的事兒,可還沒完!
“陳大人,我敬您一杯,一些不開心的事兒,不必放心上!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有人含笑持酒,笑著說道。
對於此中之事,他們多是站在中立立場。亦或有立場傾斜,但也不會表現得太過明顯。
“陳大人,我敬您!”
陳平安神色依舊,回應著眾人的敬酒寒暄。
州鎮撫司的供奉方正玉離開這,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要是隻盯著方正玉不放,那這眼界未免是太窄了一些。
今日之事,這方正玉不過隻是一枚棋子,這背後的謀算之人,另有其人。
這狗衝著他叫,他展露完威勢,真正該做的,不是找狗,而是要找站在狗後麵的主人,教教對方什叫做道理。
隻看到狗,沒看到後麵示意的主人,那是在無形中放低了自己的格局眼界,平白損了顏麵,鬧了笑話。當然了,這狗要是搞不清楚情況,還敢眥牙咧嘴的,那他也不介意殺條狗,添點雅興,露露手段。不過顯然,這條狗倒還是懂那點道理,知道叫嚷是主人的任務,眥牙咧嘴最終痛的是自己。倒讓他多了那一點耐心。
殺不殺狗的不著急,等主人下了場再一起解決!
一次也是個事,兩次也是個事,不如一起,痛痛快快的,送你們上路!
“厲大人,您吩咐的都已經辦妥了,情況就是這樣。”
一方黑玉大桌前,方正玉帶著微笑,有條不紊地講著方才宴上的事兒。
“幹得不錯。”一道低沉中帶著沙啞的聲音響起,隱隱間透著陰鷙之意。
黑玉大桌後坐著一個長發如墨,身形清瘦的蒼白男子,男子身披玄色長袍,雙瞳泛著異色。蒼龍州鎮撫司副掌司,絕音掌,厲無生!
“厲大人,那. .. .”方正玉唇角動了動。
他既然狠心瞠了這趟渾水,擔了風險和幹係,那該要有的報酬自然一點都不會少。
嗖!
一個漆黑如墨,有金香暗繡的百寶囊落入了方正玉的手中。
方正玉打開百寶囊一看,靈性感應,清點一番,臉上由衷露出了笑意。
擔了一點幹係,抵了他一甲子的苦功,這次交易. .. .…
賺了!
“多謝厲大人。”方正玉滿臉微笑,拱手致謝。
寒暄幾語後,他便離開了這。
厲無生緩緩抬起頭,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一張慘白無比的臉。
“陳平安....”
“倒是有趣了。”
從下麵的人口中知道了晚宴上發生的事,姚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之色。
身為蒼龍州鎮撫司序列排名前列的副掌司,值得姚廣感興趣的事情不多,但很顯然陳平安和厲無生的事,算是一件。
絕音掌,厲無生!
血蝠韋一奇在州鎮撫司的最大靠山。
顯然,韋一奇身死,厲無生並不打算就這算了。
兩人的梁子算是這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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