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恭喜出關,看你樣子,境界應是徹底鞏固了。”
張天元麵帶笑意,在陳平安進來後,便叫他免禮入座。
“托掌司大人之福,一切順利。”陳平安微笑拱手。
在出關後,他第一時間,便來了一趟州鎮撫司。
“對了,平安,之前因為你閉關,晉升大典的事情,還沒同你商量。這事你是怎想的?是我州鎮撫司出麵,還是. .. . ..”張天元麵露沉吟,問詢著陳平安的意見。
如今陳平安已至副掌司之位,按道理來說,他晉升武道大宗師,這大的事情應是由州鎮撫司出麵主張。
隻是......
陳平安畢競還是顧家的姑爺,此事具體如何操辦,確實是需要商量。
“當今局勢不朗,正值蒼龍盛典後,平安之事暫且不急,勞掌司大人費心。”
三言兩語,陳平安拒絕了張天元的好意。
“不急?”張天元有些詫異。
不過在交流幾語後,終究還是聽從了陳平安的建議。
“如此倒也不錯,那便等你的任命下來,再一起操作辦理。”張天元笑著道:“到時候,你就不要推辭了。大宗師非同小可,操辦慶典,也屬一向來慣例。你也不必有所顧忌。”
如果說此前他還不確定任命的最終下發時間,但是如今,隨著陳平安破境武道大宗師,他對此事再沒有懷疑。
唯一有點擔憂的,就是上麵會不會想著,直接把陳平安調到北境鎮撫司去。
以陳平安如今展露出來的天資,此事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憑掌司大人做主。”陳平安道了一聲。
眼見氛圍不差,陳平安也沒多聊。寒暄幾語後,他便表明了此行了目的。
“你是想回一趟渭水?”張天元略顯詫異地看了陳平安一眼。
他還真沒想到,聲名赫赫的莽刀,竟然還會是一個顧念舊情的人。
“剛好得空,想回去看看。”陳平安目光平靜,毫不避諱直視著張天元的目光:“等後麵有了差遣任命,未必便有這樣的機會了。”
“嗯,確是如此。”張天元看了陳平安片刻,笑著點了點頭:“要不要多安排點人,難得回去一趟,衣錦還鄉,陣仗安排得大點。”
以陳平安如今的地位,且不論他潛龍天驕的身份,單是一個副掌司,便足以支撐起他州境頂層巨頭的身份。
衣錦還鄉,榮歸故,一向來是世人常有的追求。陳平安既然想回去,他自然是會安排得妥當點。沿途郡城,盡皆提點招呼,一路夾道歡迎,直至渭水郡城。
“多謝掌司大人好意。不過,平安此次回去,是為私事,不便大張旗鼓。”
陳平安笑著拒絕了張天元的好意。
他這次回去,主要是見一見婉君,再看看昔日的人與事,重遊故地,了此心境。
以無瑕之心,衝擊天人關隘。
時至今日,他都還記得,初見婉君時的那一夜。
雞鳴巷內,夜色深沉,月光清冷。
“好了,人已經跑了,不用再敲了。”
月色下,佳人雙十年華,清麗無雙,持劍立於他的身前。
月光傾灑,映照在佳人的身影上,朦朧而又美好。
“倒是機敏,你叫什名字?”
陳平安嘴角帶笑,神情柔和,追憶起了從前很多事情。
時間過的真快啊。
一轉眼,都快八年了。
從州鎮撫司離開,陳平安也辦妥臨行之時。
按照他的計劃,這次重回渭水,來回應該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時間也不算太短,該臨行告別的人,都該知會一聲。
從州鎮撫司離開後,陳平安便去了一趟顧家。
此事,在此前麵見時,陳平安便有所提及。此時提及,顧家眾人,倒也沒覺得奇怪。
與此前不同的是,這次見麵,陳平安還見到了顧家那位傳說中壽命枯竭,大限將至的序列元老。在顧家眾多元老中,序列排序第一,昔年鼎盛時期,也曾是一尊聲名赫赫的頂級偽天人。
隻可惜,天不假年,如今已經是垂垂老矣,堪堪用靈物秘術,方才能維係生命。
在顧家地底的一間密室內,陳平安見到了這位顧家第一元老。
白發稀疏,顴骨凸起,眼眶凹陷,皮如枯藤老樹,臉上滿是深褐色的壽斑。
陳平安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半躺在一方療養池中,雙目緊閉,一副如風中殘燭般的模樣。
池水蒸騰著乳白色霧氣,周圍泛著草木清香。
“太叔公,陳平安來了。”顧正南輕聲靠前,生怕驚擾到這位老人。
聽到耳旁的聲音,這位顧家的第一元老,枯瘦老人勉強睜開半隻眼睛,目光渾濁,竭力打量著麵前的青年。
“老祖宗。”
陳平安輕聲上前,學著顧正南的樣子,低頭彎腰站在療養池的一邊。
有些稱呼,無關實力。
他看著麵前的老人,看著他形容枯槁,枯如樹皮般的身姿。
陳平安的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
老人打量了他好一會,足足過了許久,才說出了一聲。
“好孩子...”聲音沙啞,帶著垂垂老矣的死寂。
這位為顧家奉獻了一生的老人,枯瘦幹癟,風燭殘年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
隻是,這一絲欣慰深藏在死寂枯瘦之中,讓人難以所覺。
從密室離開,兩人靜默,許久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直至走到顧家後苑,滿園的嬌嫩豔麗,顧正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
“再過兩年,太叔公他,就滿八百歲了!”
顧正南的聲音平淡,聽不出是什情緒。
“他年輕時鬥法鬥得厲害,早就傷到了本源。讓他悠著點,但那就那火爆脾氣。一聽家族哪吃了虧,就巴不得馬上找回場子來。我還小的時候,曾經州外的交流上,吃過一次暗虧,本來唾手可得的第一,沒能拿回來。當時,是太叔公出麵,帶著我一起,把那失去的第一,重新拿回來。”
顧正南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追憶之色。
“太叔公早些年,征戰不斷,修行的又是爆發類功法,壽元生機,是不如同境的。哪怕服用了延壽丹藥,也很難活過八百歲。”
陳平安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早在三十多年前,太叔公的身體就不行了。隻是為了家族,就一直這強撐著。從二十多年前那會開始,他就基本不怎動彈了。每天就這躺著,也不知一天到晚,是在想些什。
也不知道年輕的時候,知道老來會這樣,打鬥的時候,會不會顧忌一點。”
顧正南的神色複雜,不知是想起了什。
“有時候,我會去看看太叔公,也想試著問問他這堅持著,是為了什。每日這躺著,不能動彈,不比死了更加辛苦。
看了這多年,終究是一次也沒問出口。因為我知道,有些問題,沒有問之前,其實就有了答案。”“太叔公他,這多年一直耗著,就想著能在死之前,能為家族再出一次頭。
為像當年我那樣的小輩,再出最後一次頭。”
顧正南站在花苑中,看著滿園的嬌豔,背對著陳平安,沒再往前走出一步。
“隻要活著,就還有機會!隻要不死,就還有一擊之力!”
“這些年,太叔公,一直這想著。他活得很痛苦,但或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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