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長談,真似夢一場。
當初徽州路旁偶然相逢,一個求功名爵位,一個求仙道長生,後來再相遇,一個以武護道,一個以道護武,降妖除魔庇護一方百姓,轉眼間武人策馬打下了整個天下,道人也修行圓滿成真得道。
放眼此刻整個人間,再沒有比此時的羅公更高的人了,即便是那四座道教名山,四位符籙派的“真人”,在一位帝王麵前也需畢恭畢敬,更別說一位自己打下天下的開國大帝。
可是仙人麵前卻沒有帝王。
帝王麵前也沒有仙人。
隻有一個武人,一個道人,相識多年。
兼之故人相逢的輕鬆喜悅,沒有任何軍政要事利益相關,也沒有任何刻意逢迎的淡然,哪怕話題無趣也成有趣,又像是給剛從血海中踏過來、屍山中殺出來的他飲了一杯淡茶,洗淨了那滿身的血氣與戾氣。
羅公記得到天明前,桌上的酒菜早已被吃盡喝幹吃盡,道長還笑著說,下次為他帶榔頭山的千日酒,說那是人間少有的美酒,便與他告辭了。
兩個道人與狐狸先後化作清風離去。
當時便恍惚了一陣,隨即在床上小憩片
刻,又做了個夢,夢見當年武人趁年輕意氣孤身出門闖蕩,打馬江南。
那個武人策馬指著遠方說:
“山默然自移,天下兵亂,社稷亡也。”
說:
“山徙者人君不用道,士賢者不興,或祿去,公室賞罰不由君,私門成群,不救,當為易世變號。”
又說:
“我祖上本是將門世家,如今沒落了,因為覺得此是天下風雲交際之時,於是我才離鄉進京,便是想要重入軍陣,憑借一身武藝在天下闖出一番名堂,在生死之間,為我羅家再度博得一名。”
年輕意氣,淩雲之誌。
當時哪能想到今日?
睡醒之時,仍覺不真實。
……
剛剛天明,京城街上很是寂靜。
兩人一狐沿著街道慢慢走。
放眼看向四周,俱是熟悉風景。
清晨清冷,腳步聲輕柔。
“我記得以前這個時候京城已經開始有很
多賣菜的商販進城了,這些大戶人家門口,也有官家仆人在門口等著采買了。”小師妹伸出手,用手上的劍柄指著兩旁, “現在人怎這少?”
“畢竟戰亂剛走,人間初定。”林覺說道,“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複了,但願羅公會帶來一個更太平的盛世吧。”
說著停頓一下,轉頭問道:
“師妹尋金精可還順利?”
“還算順利。師兄說的可能藏有上品金精的那隻妖怪我沒有去找,免得起爭鬥搶奪,我去了六師兄說的時常孕育出上品金精的那片大山,在山找了幾個月,總算找到了。”
“若有找不到的或者麻煩的事,可一定得來找我。”
“這就不必說了。”
談話之間,兩人已走過聚仙府的官署,來到了一間剛剛翻新的顯得陌生的道觀前。
“咦?”
這是原先觀星宮的位置。
不過道觀門口已經大變樣,也擺上了兩頭凶猛的石虎,門上牌匾寫著“紫霄宮”二字。
兩側寫著楹聯:
山雨欲來,且休息片時,再朝金闕;
嶺雲初上,看森嚴萬象,爭捧紫虛。
“紫霄宮。”小師妹抬頭, “他們用了觀星宮的原址。”
“沒辦法,京城就這多地方,已經占滿了,若不拆別的地方,便隻有這一片廢墟了。院牆規劃都是現成的,從這上麵建倒也容易。”林覺也抬頭看著這間宮觀的門頭,“不過他們動作倒是快。”
“是啊。”
“師妹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大醮嗎?”
“當然記得。鳴咽山煙霞觀,他們的齋飯沒有什油水,但是吃著很舒服。”小師妹說道, “我們還在他們竹屋門口烤了兔子吃。”
“扶搖還記得嗎?”
狐狸一臉嚴肅,仰頭定定把他盯著。
“此處道人應是從煙霞觀來的。”林覺說道, “走,我們去看看。”
麵大殿尚未修好,觀中也沒有人。
二人一狐隻好化作清風,自那門縫中進去,道人進道觀,看看見過麵的神靈,不偷不搶,倒也坦然。
麵格局大體還是和觀星宮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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