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上。
從法域秘境走出的韓紹,立於遍布四周的一眾法眼之間。
明明是一尊剛剛合道的八境天人,可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眸卻讓這漫天法眼竟生出幾分不可直視的感覺。
這一許久不曾出現在他們心中的感覺,讓他們憤怒。
更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屈辱。
等再聽到韓紹這攜大勝之威逼他們向他賀喜的狂妄之言,這股憤怒與屈辱更是瞬間達到頂峰。
‘豎子!敢爾!’
已經習慣了被人尊崇、敬畏的他們,心中怒罵。
甚至忍不住就要出手將這狂徒拿下問罪。
可他們終究還是暫時忍住了。
因為在此之前,他們迫切想要弄明白剛剛那近百息的工夫,那法域秘境之中到底是個什情況。
又或者說,那小子的法域秘境到底有什特殊之處。
才能在這短短的片刻工夫,生生戮瞎了一雙由一尊九境太乙鑄就的法眼!
他們想不通,更理解不了。
所以此刻的他們無視了韓紹的話,一道道神念瞬間向著剛剛那痛呼之聲傳來的方向落去。
有關係親近的相熟之人,語氣頗為急切地關心道。
“丁兄,情況如何?”
一道道恐怖神念所落之處,很是沉默了一陣。
片刻之後,這位處並州的丁家族地終於傳來了一聲哀歎。
“羞煞我也!羞煞我也!”
堂堂位處人間絕巔的九境太乙,竟然在一個後輩手上栽了如此大的跟頭,這份不堪與羞慚換作他們怕是也要無臉見人了。
所以對於這位丁家老祖的反應,眾人倒也覺得正常。
隻是有人卻也因此心生不屑,覺得這廝真是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簡直丟盡了他們這些九境太乙的臉麵。
而這般念頭一生,有人直接撕開了過往的虛偽客套,絲毫不顧及對方顏麵地問道。
“丁道兄,那小子到底是個什情況?如何能破得道兄法眼?”
可是麵對他們這個真正關心的問題,那丁家老祖又是沉默了一陣,隨後忽然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
虛空中有神念差點被氣笑了。
一尊九境太乙被一個八境後輩戮瞎法眼也就算了,竟然連對方是如何做到的都不知道?
你覺得我們會信?
這一刻,就連與那位丁家老祖相熟、親近之人也露出幾分不滿。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一時大意,為小兒輩所辱也是正常。”
“丁兄放心,我等並沒有取笑丁兄的意思。”
這話說著,虛空中接連有神念接話道。
“不錯!”
“丁兄赤誠,率先出手試探那小兒輩的底細,我等皆記著丁兄的好,又豈會生出那等齷齪心思?”
“是啊!是啊!”
“丁道兄千萬不要多想!我等道友隻是想弄明白那小子的情況,替丁道兄出上這一口惡氣。”
神念交匯間,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但話話外卻全是讓那丁家老祖坦誠相告的意思。
隻是對於這些話,丁家老祖卻是苦笑一聲,語氣無奈地回應道。
“老夫真是不知……”
說著,似是怕他們不信,旋即又補了一句。
“準確的說,是不記得了……”
丁家老祖說這話時,語氣低沉,有些沉悶。
而聽到他這話,一眾神念頓時稍稍一愣。
什叫不記得了?
法眼隻是神通具象化的產物,所觀所感皆會映照於神魂。
就算法眼被破,也不妨礙其看到的一切。
又怎會有‘不記得’一說?
所以他們中不少人頓時以為這又是那位丁家老祖的搪塞之言,心中不悅。
有人甚至直接了當地冷哼一聲。
“餘嚐聞丁道友為人率真,從不遮遮掩掩!今日看來,這他人之言,難免有些言不由衷。”
這話既是毫不留情地打臉,也是在激將。
畢竟這姓丁的,性情素來急躁,否則那會兒也不會被他們三言兩語鼓動,率先當了這出頭之鳥。
還丟了這老大的臉麵。
果然聽聞這話的丁家老祖有些急了。
“道友信我!”
“那小子的法域秘境確有古怪!老夫法眼被破,所見一切頃刻間便化為虛妄!”
“如今卻是真的什都不記得了!”
聽得他這副急躁的口氣,再聯想起此人過往的為人性情,一眾神念之中終於有人信了。
一瞬間,他們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之意。
能以八境天人的修為擊破太乙法眼,已經足以讓他們心生震撼。
可要是連一尊九境太乙的記憶都能順勢抹去,這就不是區區震撼能夠描述了,而是驚悚!
意識到這一點,一眾落於此處的神念瞬間沉默了下來。
他們倒也沒有真的全部信了丁家老祖的話。
隻是這世上有些事情哪怕隻是將信將疑,那就夠了。
幾息之後,那一道道落於並州丁家的神念,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連帶著那籠罩於丁家族地上空的恐怖威壓,也一同化作無形。
且不說那些如蒙大赦的丁家族人如何反應。
但說當幾名丁家上三境大修匆匆趕往自家老祖所在時,齊齊發出的那一聲駭然驚呼。
“老祖!”
視線中,隻見剛剛與一眾神念交談時還算正常的自家老祖,此時的模樣可謂驚悚可怖。
“閉嘴!勿要聲張!勿要聲張!”
頂著麵上一對血窟窿的丁家老祖,厲聲斥。
並、幽二州自古接壤,同樣毗鄰草原。
又怎會不知當群狼狩獵之時,一狼受傷,這個時候最危險、最可怕的便不再是其它猛獸,而是同類!
所以除了之前那一聲暴露在虛空中的本能痛苦,他一直在努力表現得出正常姿態和正常反應。
而聽到丁家老祖這話的一眾丁家上三境頓時明悟,隨後全都閉口噤聲。
丁家老祖‘見’狀,終於鬆懈了幾分心神。
片刻之後,又露出一抹苦笑。
還好!還好!
他們隻當他隻被戮瞎了法眼,卻不知他其實是真瞎了!
此時這一對有眼無珠的血窟窿,就是明證!
而這時,有丁家上三境強忍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道。
“老祖這……這是怎回事?”
丁家老祖聞言,麵上浮現出一抹痛苦、後悔、驚悚後怕的複雜之色。
隨後長歎一聲。
“不知道,不記得了……”
麵對這樣同樣的回答,一眾丁家上三境麵麵相覷。
他們之前也以為自家老祖說出的那話,是用來糊弄、敷衍那些外人的。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
也正是因為如此,此刻他們心中驟然升起的悚然之感更加強烈。
而這時,丁家老祖卻再也沒有給他們問話的機會。
“今日之後,切不可再與幽州交惡!”
丁家老祖口中說出這話,隨後便覺得不妥。
“不對!這樣不行!這樣還不夠!”
“送禮!送厚禮!要什給什!”
丁家老祖這句毫無指向性的話,讓一眾丁家上三境麵露不解。
“給誰?”
鮮血從丁家老祖空洞的眼窩中汩汩而流,映襯得他麵容猙獰恐怖的同時,更顯悲苦。
“遼東公孫!”
當年兵家遭劫,他並州丁氏脫不開關係。
所以他才會在看到那冠軍侯露麵時,願意當那個出頭鳥!
否則能走到他這個地步的,又豈會因為他人的三言兩語而衝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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