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想搞合作社,那就是倒退!那是想回到人民公社的時候,是想和改革開放做對!”馬金寶在門市部端著一杯子散酒,在那扯著嗓子紅著臉喊著,“他想幹啥?他還想回到大鍋飯時候去嗎?那絕對不行!我要去告他!”
“老馬,不至於吧?”有人勸說道,“雖然當初合作社沒顯出啥好的,但也不至於回到大鍋飯時候吧?人家李龍好歹也是縣人大代表,咋可能犯那樣的錯誤呢?”
“咋不能?那是他飄了!你沒看這一年他都幹些啥?二三十萬的大馬力拖拉機一下子買兩台!家那台東方紅七十五說送人就送人了!王財迷多好的一個人,讓他逼的沒路走,老王,你說是不是?”
角落,王財迷趴在櫃台跟前,麵前同樣有一杯子散酒,不過比馬金寶多了一包柞菜。
他聽馬金寶這一說,立刻擺手:
“老馬,我可沒說。人家有本事賺錢,我隻有佩服。小龍幹啥是他的自由吧?合作社也沒啥不好的。人家搞合作社是幾個人商量起來的,其他人要是沒好處,能跟著他幹?”
“那你咋不入他的社呢?既然有好處,咋不給我們分一些呢?”馬金寶瞪了王財迷一眼,“慫貨!讓別人欺負了,硬話都不敢說一句,也就是你,要是我,看我去不去他家要個說法!”
馬金寶唾沫橫飛,把杯子的散酒喝了一半,臉上一股子紅色彌漫開來,壓住那股子辣意,他大聲說道:
“我明天就去隊告!隊不行我去鄉!我就不信了,這還沒講理的地方了!”
“人家又沒惹你,搞合作社也是口頭上的事情,你管那多幹啥?”
“幹啥?我就是看不慣!我就是不能讓這個世道,又回到那個吃不飽飯的時候去!”馬金寶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感動了,一口把酒喝完,“啪”的一聲把杯子拍在櫃台上,大步就往外走去。
挺豪邁的。
門關上之後,老板老張一拍櫃台:
“他M的,被這個狗日的騙了,他沒給酒錢!”
說著披上衣服匆匆跑出去了。
門市部剩下的人頓時轟笑起來。
有人湊過去問王財迷:
“那老李家犁地發財了,你真不恨他們?”
“恨有啥用?我現在後悔的是當時錢快攢夠的時候咋就沒換台新機子。那樣的話,就算他們家買大馬力了,我的新七十五,也能犁到地,大不了到其他隊幹活。”
王財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放下來,拈起一條柞菜邊吃邊說:
“人家有魄力有錢,而且願意在農村幹,那錢就該人家賺。對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小龍明明可以拿到城市戶口,吃商品糧的,卻偏偏還留在農村,為啥?”
“為啥?”旁邊的人對這個很感興趣,立刻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呆在農村肯定有好處,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做錯事。還有可能在農村有發展——
小龍多聰明?你看看他從那一年在烏城回來,哪一件事情幹差了?所以說,說不定成立合作社,還真能賺錢發財呢。”
這一點大家都存疑,其實四隊老一輩人都經曆過初級合作社,但因為瑪縣這些村子許多時間都太短,所以初級社、高級社到人民公社,時間短到根本還沒適應。
所以也無從說起初級社好不好。
這個時候謝運東正在許成軍家說著合作社的事情。
“這事應該是李龍搞起來的吧?”許成軍一邊看電視一邊問謝運東,“咋是你過來了?”
“不不不,隊長,這事是我挑起來的。”謝運東擺手,“當時我們幾個一起喝酒,我就想起來這件事情,就提了出來。”
“真沒想到,你咋想到的?”如果許成軍不是隊長,說不定他還真就想著加入呢。
“冬天了嘛,和隊的老人聊天,包括老羅他們,聊著聊著就說到合作社了。那些老人對合作社還是有感情的,我當時就想著這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有點像嘛,所以就提了出來。”
“然後你們就商量出來了?我聽海軍說,規定還挺細的。”
“嗯,大框架其實就是當初的初級合作社,不過具體的東西是小龍提出來的,他懂的多,我覺得可能在外麵見識過。”謝運東說道,“然後就是一步步商量嘛。我今天過來就是給隊報個備。”
“這東西你覺得上麵能批?”許成軍其實也沒啥把握。
“小龍是人大代表呢。”謝運東笑著說道,“他說了,國家的法律沒有規定不讓搞合作社,那就是能搞。
他還說了,我們北疆的人腦筋就是沒南方人活。南方人是法律規定不能幹的以外,其他都幹。我們北疆人是法律規定幹啥就幹啥,沒說的,就不敢幹。”
“所以南方人發財啊。”許成軍隱隱覺得好像聽李龍說過類似的話,隻不過他不記得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目前這個合作社大家想的是讓我當經理,所以報備的事情,由我來。隊批了之後,我過兩天再去鄉報備。”
“你咋就知道隊能批呢?”許成軍笑問。
“那有啥不能批的。海軍都能加入進來,隊長我就不相信你開始不知道?”謝運東以前也是跟著隊長一起幹活的,許成軍啥脾氣他清楚的很。
“行吧,把你們搞好的細則抽空弄一份給我。”許成軍點點頭,“好好搞,你們這合作社搞出來,說不定能上新聞呢。”
謝運東沒多說話,他想著給許成軍的細則要具體到什份上。
是簡化到各項規定,還是細到幾個人的股權分配?
不能太細吧?
第二天有人問出來放羊的馬金寶:
“老馬,你不是說你要到隊去告李龍他們嗎?咋沒去啊?”
“我說了嗎?我咋不知道?”馬金寶搖頭說,“我啥時候說過這事了?現在大家都忙著賺錢呢,哪有空管別人?”
聽了這話,問話的人就呆掉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啊。
接下來幾天,李龍時不時的回來一趟,和大家商量細節,合作社框架和細則慢慢定了下來。
謝運東去鄉給報告了一下,鄉知道有李龍參與,這件事情就直接備了案,小範圍的討論了一下就沒管了。
正如李龍所說,國家的法律沒有規定不讓成立合作社,這事人家也沒違法,也沒幹壞事,本身就是幾個人湊一起的行為,不算啥。
隊關於合作社的事情倒是討論了一段時間,還有人想著也學著搞一搞,但最終沒搞起來——一來是沒那多資本投入,二來也沒那多地。
自家的地努力一下還是能種過來的,但要多開荒,那就沒條件了。
有些人也想著看能不能加入到這個合作社,但問了一圈發現,合作社不收人了。
就挺鬱悶的。
人家回話也很中肯,本身也是個實驗性質的,能不能賺錢還不清楚,所以暫時就定這多人。
再說了,條件慢慢公開,一聽每家都入股一百畝地以上,哪怕是荒地,那也是大手筆。
其他人沒幾個有這個魄力,有的人,也不太想和別人合作。
隊上剩下的那幾個能開荒的人家,老王家和王財迷家,對於這個合作社有點不屑,覺得李龍是傻的,好好的賺錢的事情,偏偏要和別人分享。
甚至老王還過去和李建國喝酒的時候提了一嘴,李建國就說自己家一大攤子事情,李龍也有收購站的事情。
成立合作社,把地往一入股,雖然肯定會比自己幹賺的錢少,但事情也少啊,不想幹的話壓根不用去管地的活。
老王這才回過味來。想想自己一家人開墾荒地播種收麥多辛苦,賺的錢是有一些,但是真的辛苦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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