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科高於專科,專科包括專業。
方子業所言指向,坐著的人都熟悉且平時也用過,在職場上它有一個特定名詞:餅。
專科實力綜合排名,是專科醫生的在意與追逐。
重點學科,則是每個高校的夢中情係。
不過骨科學也可以作為二級學科被立為重點專科。王興歡秉著不能不信的態度低語:“方教授,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骨科目前雖是中部醫療服務中心國家級臨床重點專科,可重點專科與重點學科的區別還是蠻大的。”王興歡接管院長之前,就聽聞過骨科前輩們的*風騷',卻也不覺得,方子業會在這樣的年紀立下什軍令狀。
泌尿外科作為國家臨床重點專科,評審的標準全國統一,隻講究醫療質量、科研產出、教學能力等硬性指標。
骨科隻是中部醫療服務中心國家級臨床重點專科,評審中納入了區域服務效能、資源整合能力等,算得上是國家臨床重點專科的·青春版’!
方子業自是知道王興歡的意思,平靜笑了起來,聲音不急不緩:“王院長,您不會覺得,我會自傲到隻想著憑我一己之力或者是憑我們骨科一個專科之力去推動我所說的·學科'吧?”
方子業的反問讓在場眾人的腦子瞬間恢複清醒。
重點學科建立的事情,不是一人之任務,不是一個專科的任務,而應該是一個醫院、一個院係、一個高校都該為之奔襲、托舉的。
王興歡用上齒刮了刮下嘴唇,嘴角蠕動了一陣。
方子業將話題掀開到這一層,顯然就不是年輕人與老一輩人的玩笑,更不是腦子一熱、一衝的閑言碎語。方子業不是代表個人來的,並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個人能力,那這件事,該考慮的維度就不是單純考慮方子業本身。
要從方方麵麵都周全地考慮,考慮現在的中南醫院,舉多科之力,資源分配傾斜之後,有沒有機會做這樣的事情。
三人盡皆不語,方子業才繼續道:“王老師,我是這考慮的,我年紀輕,經驗和資曆都淺。”“可我有過吃第一口螃蟹的經曆,所以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它的好處。”
“目前,全國都沒有幾個保肢中心,更沒有一家非常完善的重建中心。”
“如果要想要彎道超車,以先動帶動後動的話,我們就不能單純地延巡別人的老路子。”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醫院的重症醫學科、泌尿外科、臨床護理、普外科、神經外科,都是國家重點專科。”
“這些科室的發展水平,是在我們骨科之上的。”
“在此既有的框架之下,我們是有能力、有機會想著去建立一個重建中心的,並非是我腦子一熱地無端提議。”
“如同腫瘤科興起的MDT,我們非腫瘤專科也可以成立自己的非腫瘤係MDT,也就是多學科聯合診療組。”
“這是目前臨床前沿的發展方向和必由之路。”
鄧海波聽到這,點了點頭,右手的拇指勾完下巴:“我覺得方教授的提議應該是深思熟慮過。”鄧海波並未發表誘導性意見,血管外科在醫院的外科係統,是被帶著走的,並未走到國家級前列。竇乾淼有些意動,卻更擔心方子業是被家長做過家教,便問道:“方教授,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萬一你們骨科搞到一半中途就撤了,這保肢中心還能再收回來?”
“到時候已經形成了規模集群化!
竇乾淼是在提醒王興歡,骨科的保肢中心一旦成熟後,就算骨科不再往前麵靠,那地方給了,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方子業則道:“竇老師,您的擔憂我沒有辦法回答,我也承認,如果到時候重建中心沒辦法建立起來,保肢中心也很難撤掉。”
“可前置條件都沒完成,那就永遠都沒有後續了!”
“但根據我的了解,隨著DIP/DRG的模式推行,以後,我們每個專科都必須要麵臨方向性的抉擇。”“要就是在DIP/DRG框架內,老老實實地按照規定框束做手術,要就隻能走更高端的路線。”“一些目前常見病種的治療方案一旦被框架死,想要再隨前沿,就不可能有機會了。”
病種付費模式,連治療的手術方案都定了下來。那其實就是治療框架的執行者,違者即為另類。就好比某種骨折,你如果不按照*DRG"推薦的手術方案走,那你就是不合規的。
你即便是手術做得再好,要是被·罰錢',要就是自己虧錢,醫保就隻給你支付那多。在這樣的情況下,頂級醫院必須要走的就是更加高端路線,做DRG/DIP框架約束不了的病種。這樣的病種,越來越難專科化,就不可能是單專科的病種。
而且,即便是跟風去做本專科內最前沿的病種,競爭者也非常多。
借此機會,還不如衝一個刁鑽’、複雜'的病種。
目前,人格功能重建,很多人都想做,但都不敢開始。
這個病種的人數非常多,而且隨著人口老齡化,病種人數隻會越來越多,需求的缺口也隻會越來越大。王興歡是院長層級,開會的次數很多。
方子業提及DRG和DIP的發展終向,他便不敢再輕視:“有沒有更加具體一點的方案和規劃?”“五年時間,完善保肢中心,慢慢推進神經埋養術的基礎、臨床課題,如果精進得當,七八年之後,重建中心就可以開始著手推進了。”
“在進行大範圍重建術之前,神經埋養術的課題必須要完成,否則就是無根浮萍!”
“王老師,你自己就是泌尿外科的,竇老師,你是神經外科的,您二位應該比我更加懂人格功能重建術的複雜性。”
王興歡當然懂,不說每天,幾乎每周都會有人問他,小便沒辦法控製有沒有辦法搞?
但王興歡還是不滿足:“方教授,這太空太泛了,還有沒有更加具體一點的方案?”
方子業想了想,道:“也並非沒有。”
“據我所知,國內的神經內科有團隊在做人工智能與截癱患者行走的課題。將編碼了人工智能的芯片植入神經控製係統,有可能會讓截癱患者重新站起來。
“參考此項目,其實還有更加粗暴的小便功能自主管控落地方案。”
“比起運動功能涉及的諸多肌肉協調管控,逼尿肌相關的收縮模型,好設計多了。”
“不過這樣,也隻是變相的替代,而並非是真正的重建!"方子業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字。王興歡則當場就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
可是,王興歡畢竟是王興歡,快速收斂了各種情緒,看了竇乾淼與鄧海波二人一眼,又收了收西裝下擺。
王興歡看向方子業:“也不知道你們骨科的老前輩們,會不會每天都有人想把你掐死。”
方子業他就不是個男人,他簡直就是尤物,是個魅魔,妖言惑眾的魅魔!
竇乾淼其實也沒有特別淡定,在方子業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腦子就飛速轉動了許多東西,比如說逼尿肌的神經控製節點,大腦皮層的控製區域等等..……
一念飛,一念落,起落不定。
“王老師,這些都是後話,或許我也是誇大其詞了,畢竟我對泌尿外科並沒有那了解。"方子業繼續將話題收正歸來。
空想是空想,胡思亂想是胡思亂想。
任何人都可以有天馬行空的思維和想法,這些想法是否落地,才是最關鍵的,也是大家都看重的。“下次開會的時候,我把這件事拿出來議一議吧。"王興歡心其實有了傾向性的決定。
中南醫院的泌尿外科,發展到現在的層麵,其實想要再有突破,隻是單純地走傳統路線,的確很難再有突破。
突破不僅僅會帶來諸多名利上的好處,更能帶給每個醫生身為醫生的成就感。
一些普通患者術後康複的簡單感謝,於王興歡等人都已經麻木了。
因為王興歡等人接手了太多的患者,在患者看起來很複雜,很難受的病種,在他們這已經形成了常規。很多人都會,所以他們其實隻是治療方案的執行者之一,恰好自己會,患者也需要。
如果患者去了其他地方,那執行者就是其他人。
僅此而已。
單純憑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做事,可以幫到患者帶來的“爽感”,已經刺激不到他們的大腦皮層了。“我覺得也可以議一議。"竇乾淼點頭。
機緣二字,就是先到先得。
方子業今天來了,他恰好在,恰好又聽到了,那這件事一旦正式開展,他竇乾淼願意的話,那就是神經外科的代表。
“我也覺得可以好好地議一議。"鄧海波與方子業的關係本來就挺好,所以不方便第一個站起來表態,可表態的意思卻最為誠懇,不添加其他因素。
毫不意外,竇乾淼和鄧海波二人被王興歡下了逐客令
王興歡且重新給方子業添了新茶,茶壺沒換,茶葉也換了。
方子業品不出來特別大的味道區別,可也不好太過於玲瓏,隻是幫著洗了洗茶杯。
這是王興歡的家,方子業放不開,王興歡麵對方子業,也不敢讓方子業放得開。
“方子業,你這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以前,我雖托舉你,但也不涉及到實實在在的建築學資源!"王興歡抽著煙,稀眉濃如墨。“王老師,謝謝您的信任。”
“我這次來,本意肯定是為了我們骨科,但也不僅僅隻是為了骨科,也是想實實在在地做些事情。”“隻是希望王老師莫怪我僭越。"方子業端著茶杯暖手。
竇乾淼等人走後,王興歡為了冷靜,把空調關了,把窗戶開了,現在冷風灌入。
十二月份的漢市就是個鬼窖。
濕冷入侵,無處可逃。
“如果換個人,我或許會怪,但是你的話,我並不會這般想。"王興歡似乎是在給方子業暗示些什。其實就是在給方子業暗示,他知道些什。
作為中南醫院的院長,王興歡的人脈網肯定不窄,而且中南醫院的泌尿外科作為國家重點專科,資源傾斜不僅僅隻是在科研經費。
而王興歡教授本人更是牛掰得很。
國家十三五重點研發計劃首席科學家,國家技術發明獎二等獎獲得者,長江學者.….…
方子業則回道:“王老師,其他人捧殺我,您應該要保護我,不應該學他們的。”
王興歡點頭:“那是自然!”
“但該誇還是得誇,我們中南醫院就稀奇你這樣的稀缺人才。”
“不過讓我比較納悶的事情是,我現在都不知道方子業你到底要往哪個方向追進了。
“一個腫瘤方向,現在又是保肢又是重建的。”
“方教授你不會想著都一把抓起來吧?"王興歡的眉頭緊皺。
專精,專精而破立,才是目前華國的發展大案,而不是什全能全學的半桶水。
華國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能夠在一個方向,獨領風騷甚至開山立派者。
“王老師,您沒發現?我的根基其實就是創傷。”
“我之所以會涉及到腫瘤,也是我在做外科手術後感染患者診療時,得到了思路,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微循環截斷聯合微型循環儀化療課題。
“但它的初衷是為了治療重症感染而出現。”
“創傷是一切外科的基礎。越是深入,我反而越通透這句話的含金量。”
創傷是一切外科的基礎,這是寫進了教科書的話,也是所有醫學生都會學的一句話。
“方教授今天來找我,應該不僅僅隻是準備了之前那些話吧?"王興歡問。
方子業道:“王老師,暫時還就真隻有這些。”
“畢競我也不知道您會不會答應。”
看著王興歡滿臉不信,方子業才又道:“是,我的心想著的還有,如果王老師您不支持我,我就在療養院幹了。”
王興歡心:“方子業你MMP。”
不過王興歡並不覺得方子業是在開玩笑,鄂省的軍區療養院發生的變化,王興歡也略知一二。那也是特殊的臨床醫學研究院,如果方子業真的要把現在提出來的課題搬過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更覺得開心。
“方教授,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威脅我?"王興歡覺得有點蛋疼,他自己都治不好的那種疼。方子業搖頭:“王老師,那你誤會了,你情我願的事情,肯定不是威脅。”
“我就是個做事打工的,根本搞不來這一套。”
“更何況,王老師,從根本出發,現在在哪做,都是我可以選的。”
王興歡追問:“你能說服療養院?”
方子業仔細地想了想,點了點頭:“大概率可以,沒發生的事情,誰也沒辦法保證百分之百。”“但根據我自己的前期積累,我願意相信療養院願意給我一個嚐試的機會。”
“而一旦踏出第一步,那後續就沒有地域選擇的自由了。”
王興歡很冷靜:“那你把這個課題放在了我們醫院,療養院問起你來,你又要如何回了?”“療養院也是要有業績的,而且比我們教學醫院的業績要求高得多!”
方子業反問:“王老師有比較好的建議?”
王興歡的精索靜脈又抽了一下,聲音都變形了:“現在是我問你問題!”
“王老師,我自是有我自己的考慮,並不方便透露。"方子業回道。
意思就是,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你就知道了。
如果不知道,也別問!
如果你有其他渠道可以知道,你去從其他渠道打聽,想從我這套話?那是不可能的。
軍區療養院要做什,這些話我可不會告訴你。
王興歡歎了一口氣:“行吧.…我承認,現在是在有防備的情況下,還是被方教授你釣住了。”手有米,身後就有雞。
富在深山有遠親。
人情世故永遠都是冷暖雙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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