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教授,你這有些不厚道啊!~”
“你太不老實了!”討論會議結束後,神經內科的梅殯副教授右手指著方子業,眉角帶笑地在空中虛點。
在梅殯的視野,他的食指敲打著方子業的頭。
方子業滿臉略帶不安,似笑非笑道:“梅教授此言何意?”
梅殯回道:“方教授,俗話說,畫餅充饑好歹知道等會兒可能有個餅,您這拋出來的魚餌,未免時間線拉得太長了些。”
“幾年乃至十幾年後才…”梅殯聽懂了方子業的意思,不過梅殯不想成為方子業的傀儡。
方子業回道:“梅教授,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我們骨科不比其他外科,無論是基礎研究還是臨床課題,都沒有人幫忙。”
“平日孤身獨鬥久了,所以才想著融入大環境,融入進一個比較大的團隊,不想再孤單,人都是慕群的,聚是一把火,隻有團結、隻有參與合作,隻有擰成一股繩子……”
“梅教授,我苦啊。”
梅殯放下了右手,左手抬高:“得得得,方教授,行了行了,別說這些了……”
方子業的下巴蠕推了兩下,聲音耐人尋味:“梅教授難道不同意我的說法?還是覺得我的這些提法不對?”
梅殯的臉色立刻惶恐起來,趕忙道:“方教授,大家都說你樸實,其實你給人戴帽子的功力也是爐火純青啊!~”
“方教授你可別害我!”
“這種事情我招架不來。”
如今的華國,雖不至於說幾句話就被扣上什帽子,嚴苛如文字獄,但也有可能被領導刻畫成“素養不足、仍需加強訓練”的典型。
方子業道:“不好意思啊梅教授,最近上課背書上得魔怔了,一時間沒能改過來。”
梅殯快速眯了下眼睛:“方教授你還上課?政治課啊?”
方子業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後道:“是啊,很現實的政治課……”
梅殯沒有那好忽悠,並沒有被方子業臉上的無奈表情亂了心境:“哪一堂課不是現實的?”“方教授剛剛也不是在給我們上課?”
方子業與梅殯二人正好站在操作間與觀察室的分岔口。
如今因為積累的“病例”越來越多,所以操作間與觀察室必須分離開,方子業和廖等人要負責不斷製作“病例’。
梅殯等人則是要負責對製作的病例進行隨訪、數據登記等等。
“梅教授是不是太敏感了啊?”方子業的表情略糾結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梅教授,其實我說的是事實,我們骨科與其他外科真有些不一樣。”“與肝膽外科對應的有消化內科,與胸外科對應的有呼吸內科,神經內科,腎內科、內分泌科……”“唯獨我們骨科,沒有內科相關科室關注與骨科相關的基礎科研,所以這一切都需要我們自行去推進。”
“梅教授,我如果這說的話,是不是就更裝了一些?”
方子業算是耐著性子給梅殯解釋了。
方子業知道,剛剛自己是耍了“手段’,用莫須有的東西當作了誘餌,如果有人對科研領域了解不如梅殯這深刻的話,很有可能就往坑麵跳了。
這就相當於是方子業下了釣竿!
可梅殯也沒有必要一直在這提,畢竟他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方子業也可以表達。
梅殯聽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與這樣的說教比起來,之前的套路貌似聽起來還更舒服些。”不過,梅殯馬上又改了措辭:“也不能說是套路吧,但總歸是個套,方教授……”
方子業並未再繼續解釋,而是道:“希望梅教授可以一直秉持本心,永遠真誠。”
“這樣的話,我會為您的所有學生給您一直點讚的。他們遇到了一個好老師。”
“開個玩笑啊梅教授,我要去忙了…”方子業說完離開。
梅殯愣了愣,等方子業離開後,他才發現自己又無形中被方子業架了起來。
所謂套路,也可以是熟練處理某一類事情的方法,或者應對某一種提問的標準回答。
一般來講,要到達的位置越高,需要熟練掌握的套路和答題規則就越多,如果一直真誠,連一些基礎的答題套路都不明白的話,可能連門檻都邁不進去。
方子業沒有空與梅殯多糾結什。雖然走開後,方子業還特意回頭看了幾眼梅殯,覺得有些可惜。但人各有誌,梅殯的科研能力非常突出,也代表著他更難放下“芥蒂’與人共創,越是有想法的人,是不容易被別人的想法給籠罩的。
與梅殯別過後,就來到了操作間外的練習室。
麵,此刻有不少人都圍著廖在問詢著什。
廖此刻脾氣略爆:“這種簡單問題就不要問了!”
“你自己去查資料好了啊?我記得我查到過。”
“你查不到啊?查不到就去想辦法,我也忘記我是在哪查到的.…”
廖的情緒起伏很大:“你這種提法的思路不錯,可能我的臨床還是短板,哪怕是看過了手術室患者術中的一些變化,也無法深刻理解。”
“青元,你讓廖出來一下,就說我單獨找他。”方子業聽到這,對胡青元說。
大概十分鍾後,方子業才單獨看到了廖。
不過廖在看到方子業的第一時間,就是主動笑著先吃瓜:“剛剛宋毅和鄧勇兩個人碰麵了,場麵好一度尷尬!”
“有什尷尬的?客氣的見禮算是尷尬?”方子業對廖翻了翻白眼。
廖這純粹就屬於沒話找話了。
廖卻雙手負胸道:“不管怎樣,撿破爛和識人不明這倆個標簽鄧勇教授是逃不掉了!~”“宋毅嘛,也不知道該怎處理與鄧勇教授的關係。”
方子業眉頭輕輕一皺:“為啥?”
之前在恩市的時候,宋毅就因為當年的事情,給鄧勇燒了一把火,鄧勇已經受到過「懲罰’了。倒不是說,鄧勇被“懲罰’了,宋毅就必須要原諒鄧勇,可也沒有必要一直揪著不放!
“還為啥?我們大家一個團隊,我們隨便一問,宋毅就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經過說出來了啊。”廖透過方子業的表情似乎可以讀懂他心思似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似乎就會變形,從來不看你其他能力的外人,也就不隻是看你的個人能力了。”
“不管宋毅的事情是否發生,其實鄧勇教授的眼光在外人看來都格外有限。”
“你們科室這些人才,除了撿你這個漏,其他人他是一個都不沾邊…”
方子業深吸了一口氣:“那這說起來,宋毅和我師父見麵的時候,他們不該尷尬啊?”
“別人對我師父有看法,又不是因為宋毅。”
廖道:“那可不是這樣子的。”
“鄧勇選擇李源培和沒有選擇宋毅,正好是一個對比性非常強的實例!”
“更何況,宋毅之前是主動投誠找上來的,鄧勇教授卻置之不理。”
“這件事的性質真要論起來,也就是鄧勇的“級別’不夠,否則就是學閥壟斷事件。”
“放了個金子不收,就去撿破爛……”
方子業道:“所以我就是個破爛?誰這以為的?”
廖撓了撓耳朵:“撿破爛和不識人是相隨的。你往自己頭上攬什?”
“說的也不是你,我們就不必點名了對吧?”
“對了,你來找我幹嘛?”廖轉移了話題。
方子業道:“廖哥,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擅長臨床的話,就暫時不要想著盡善盡美。”
“臨床的很多操作,學起來也沒有那容易。”
方子業怕廖想不明白,然後就一直鑽牛角尖去了。
“放心吧,執迷不悟和完全不堅持是兩碼子事,我自己能管好這個度的。”
廖說到這,又深吸了一口氣,眯起了眼睛:“子業,我前麵那個話題給你說了這多話,你能聽得懂我的意思吧?”
廖自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方子業點頭:“平衡好我師門與我合作團隊之間的關係以及利益糾紛。”
廖提點道:“不僅僅隻是利益糾紛,還有兩者之間的關係,這才是最微妙的!”
“我問你一點,如果鄧勇教授要證明他當年的選擇沒有錯,鄧勇教授會怎去做?需要做一些什?這會不會影響到我們課題的正常進度?”
“如果說,宋毅還想證實……”
方子業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了廖的話:“我師父他不會想著去證明什的,他如果真這想了,那他就自己去證明!”
“他如何通過自己的能力,通過其他固有的團隊,給李源培打造自己的人設,那是我師父的個人想法和選擇。”
“我的團隊不是我師父完成某種任務的工具!”
廖繼續問道:“也就是說,如果鄧教授因為這種事情,或者類似的事情給了你意見,你也不會理會?”
方子業道:“廖哥,我覺得你是搞錯了因果關係!”
“不會是鄧教授因為這件事給了意見我不會理會,而是因為我在這,所以我師父他不會給這種意見!”
“為什?”廖遲疑起來。
“因為他是鄧勇,他是我師父。”方子業非常坦誠地回道。
廖更加茫然了起來。
“哦,對了廖哥,我下個月要請假的事情你知道吧?那段時間,我來這邊的次數會少很多。”方子業道。
廖點頭:“我是聽人說了,隻是你不是四月份才結婚?怎三月份也請假了?”
“你還要提前辦婚禮啊?”
“不是,我是打算將目前的課題進度節奏再放慢一點,時間線再拉長一些,再把其他一些時間投入到其他層麵。”方子業搖頭。
“為什?”廖不解。
“不為什,我就是想證明一下子,我要是把課題進度放慢一點,會不會就因為這樣就有人把我搞死。”
“或者說,我TM破罐子破摔,到現在又突然決定轉個研究方向,會不會有人出麵把我弄死。”方子業笑得人畜無害。
廖家:……”
“你吃飽了撐的吧……”
方子業道:“廖哥,太累了,我們是應該放緩一點科研節奏了,搞長線,拉戰線,該休息時間休息,該玩的時候玩。”
“我是已經決定了,以後工作日的工作時間才工作,非工作日以及工作日的非工作時間,都不工作!”“今天是我最後一次非急診手術的加班!”
廖聞言,眯了眯眼睛:“倒也不是不行,就怕你方教授做不到如此。”
淩晨,十二點五分。
方子業靜靜地在自己的座駕上閉目養神,副駕駛位的門被打開了。
胡青元偷感嚴重地坐了上來:“師父,果然不出你的預料,梅殯副教授是第一個來找我們探口風的!”方子業聞言點了點頭:“嗯,每個人的個性不一樣。”
“梅教授是一個非常精通於科研的人,所以對課題的橫向和縱向的了解程度都比較深入。”“深入了後,興趣其實會更濃些。”
“隻是在麵子上會顯得略清高一些,他的這種清高與廖哥他們不同,你可不要混為一談了。”胡青元撓了撓頭,接著問:“師父,我下午的時候,聽你的話給科室的值班醫生打了個電話。”“你真要把剛住進來的餘悠音給趕出去啊?”
“為啥啊?”
方子業道:“這個病人的治療我暫時也還沒考慮好,並且短期內估計是考慮不清楚的,而且我四月份又要休假了!”
“所以,還是先讓她別做手術了。”
餘悠音,是繼朱正權,宋和平,杜擴三人之後,方子業擬收進病房的第四個脊髓損傷的患者,不過這一周才辦理出院手續,還沒有排上手術的。
胡青元聞言,點了點頭:“師父,這樣挺好的,提前就給患者說明目前沒有考慮好治療的情況。”“想來師父你肯定是又有什新想法了吧?”
胡青元搓著手,滿臉期待地問!
上一次,方子業臨時叫停手術,是有了新的思路。
結果是拋棄了打算做的轉位術,通過動物試驗方案,將脊髓損傷後的封閉通道微電流刺激再通方案給搞了出來。
如今經過了優化,為患者搶救了許多功能。
方子業搖頭:“沒有什特殊的和更好的辦法,就是暫時不想做了,覺得放空一段時間,可能才會有更多的產出。”
“胡青元,我們一定要想清楚我們為什要做手術,特別是在臨床治療的試探期。”
“現在,如果我比較大範圍的推廣和納入更多的臨床試驗病例,是非常好的機會。”
“但這隻是為了治療而治療,並不是為了優化而治療。”
“到目前為止,隻要穿刺術這個東西,依舊具備“方子業依賴性’,那目前所有的治療研發都是不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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