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我有鑰匙。”

    他說著，把鑰匙掏了出來。

    那是一個有13個節的，類似手串一樣的小玩意兒。每個節都是一個很精密的零件，看起來十分高科技。13個節中的有11個還是烏黑亮的黑色，有非常漂亮的金屬光澤，其中兩個已經變成灰色。

    是那種技能學習之後，變得不能使用的那種灰色一樣。這兩個點變成灰色，分別是在提供了徐亮的感性思維和端寒的理性思維之後。

    現在，徐亮重新把這玩意拿了出來。他已經知道這東西叫做“文明競技場之鑰”。

    端晴在旁邊，全程看著：“鑰匙有13節，凹槽也有13節，剛好匹配，所以。”

    “放上去，就能突破這個光幕了？”

    “估計？”端晴說道，“我也沒進到這麵去。”

    隨即她補充道：“其實在得到這個競技場之後，我就做過無數次嚐試了……過程略過不提——結果任何方法都進不去。也就是說，這個光幕的防禦，對目前科技階段的人類來說，是無敵的。”

    “可惜這頭豬不知道。”徐亮道，把鑰匙放了上去。

    隔了千山萬水，終於走到這一步。

    但是當鑰匙放上去的一瞬間，徐亮忽然感覺，事情距離結束還差了那一丟丟？

    光幕消失了。

    但他們還是進不去。

    因為憑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攔在了徐亮三人身前。

    或者說也不是憑空出現的，這個女人，是那個光幕變成的。

    一個由光組成的女人。

    不是身上散發著聖潔的光之類的，而是她本身就是光。她身體透明的，通過她的身體，可以看到她身後的別墅的細節。她的身體的輪廓就是光。

    和剛才那片光幕一樣，明明是沒有實體的光，可是凝結在一起，卻讓三人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鑰匙放上去的一瞬間，那個攔路的光護罩就發生了變化，從均勻的，極薄的護罩形態，逐漸匯聚、生長。最終變成了一個女人。攔在了徐亮三人的眼前。

    順便說一句，這女人很漂亮。

    和端晴端寒姐妹比較的話，兩姐妹都是十分的超級美女。但是眼前完全由光組成的女人（光美女）也並不比她們差多少。而且由於光幕效果加成，還有一番特殊的美感。

    這個光美女穿的衣服也很有意思，是那種中世紀英式莊園的管家服。

    就是那種通常五六十歲的男管家穿的帶禮貌的西裝，不過這會卻被一個女人穿在身上。看起來有一種奇怪的新奇感，但是聯想到她身後（守護？）的那個別墅，這種裝扮似乎也可以理解。

    看到此景，三人反應不一樣。

    端晴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拿到競技場已經很久，消耗無數心血沒有進展。這會突然出現新的變化，難免有些激動。

    端寒則是攛掇徐亮去摸一下這個光美女。徐亮直接拒絕了。

    開玩笑！

    剛才那頭烤香豬的還沒收拾幹淨呢！老徐本能的感覺這個光美女極度危險！想啊，剛才那一大片光幕能變燒死那隻豬，能變成美女，那也就能變出激光在他老徐身上打個洞是不？

    危險大大有。不過事到如今，反正來都來了，他也隻能豁出去了。

    他上前走了兩步，隱隱把端晴端寒兩個女孩子護在身後：

    “嘿老妹兒，咱倆嘮嘮？”

    光組成的美女沒有回答，沒有說話。

    徐亮皺眉頭，回頭看了看端晴：“東北話她聽不懂，你拿英文試試？”

    端晴搖頭，她還是盯著那個光幕美女看。於是徐亮也重新回頭，他發現那個光美女雖然不說話，但是她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一個巨大的顯示屏出現在她的旁邊。她就好像一個解說員一樣，示意徐亮三人關注那個顯示屏：

    “檢測到文明競技場之鑰。”

    “鑰匙已開啟零件：兩個。——潛力值：極大。”

    “文明種類：人類。”

    “狀況：極度瀕危。”

    “能量利用率：遠小於一階。”

    “個體數量：遠遠小於一百萬。”

    “綜合評估：存活一年以上的概率：遠小於0.1%。”

    “進入文明競技場的獲準資格……評估中……”

    ……

    ……

    一條一條的數據列出來，三個人都盯著認真看。甚至連萬年搞研究的端寒都抬起頭，凝視著光美女旁邊的那個巨大顯示器。

    這就是人類文明剩下的家底了？

    除了“潛力”那一欄之外，剩下的所有項目的表達方法都是“遠小於”兩個字。不得不說，這很可能是文明競技場給出的客觀的評價。換句話說，實際情況隻可能比現在更糟糕，不能比現在更好。

    但是最後的那一句話，尤其是那個閃爍的省略號，卻給了他們一些希望。

    終於，那個代表計算當中的省略號變化了，變成了一條文字。

    確切的說，是特殊的條件。

    “根據綜合條件評估，請回答三個問題，根據答案，決定被試者是否有資格進入。”

    看著這樣文字，三人之間相互對視……

    考試？

    答題？

    徐亮忽然笑了。他感覺這波會很穩。

    如果是考試答題的話，他們這邊別的可能有問題，但可是有兩個大科學家的！考試什的最輕鬆了。

    他又一次回頭去看那個大屏幕，發現第一題已經開始了：

    “按照你文明最繁榮的情況為初始狀態，設計一個可以穩步發展1000年的人類社會係統。”

    徐亮看著她倆。

    顯然這種回答問題的環節他完全幫不上忙。

    端晴走上前一步：“我來吧。”

    也隻有端晴才能完成這種設計。畢竟，即便是要70億人中想找一個設計師，端晴也一定是最優秀的那種。

    光幕給出的答題方法非常先進。有點類似於《文明》遊戲那種全方位的超級。但是比《文明》遊戲強的太多。幾乎涉及到了可以想到的全方位的參數——人口、科技、糧食、徒弟、能源、經濟、文化、軍事、派係……難以想象這樣複雜的問題是怎能通過這種方式進行模擬，更難以想象端晴竟然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敢於回答這種問題。

    如何發展一個社會？

    這是無數經濟學家，政治學家，軍事家，社會學家，未來學家，自然科學家等需要涉及到方方麵麵一切領域的人加在一起，可能都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這是任何一個總統也無法回答的問題——如果能回答，也就沒有總統了。

    徐亮不知道端晴能不能，但是他能看出來她很努力。而且，徐亮對端晴的自信也漸漸消失……

    他發現，他最開始的那種自己這邊有兩個學霸，可以隨便回答問題的這個想法……有可能錯了。

    這……這tm是什問題？

    如何構建一個河蟹社會？

    這真的是一個“可解問題”？

    如果真的能解……不，這個問題，應該會比世界上所有最難的數學證明題還難吧？可是這才是第一題……

    徐亮看著端晴在哪努力的做出解答。

    事實上，她現在正在艱難的調整參數。

    巨大的光幕給了她幾乎無窮大量的參數，她所作的就是不停的調整參數。可以讓這個虛擬出來的人類社會，能夠持續運行足夠長的時間而不至於崩潰。參數不知道有幾百還是幾千幾萬個，而且這些參數之間還通過複雜的函數互相影響。

    端晴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按下了確定按鈕！

    那表示她決定提交答案的意思！

    端晴的表情看起來很堅定，徐亮卻從中讀出一些擔憂。

    “你設計的參數已經提交。”

    “係統自動按照你提交的答案進行預演。”

    “模擬中……”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在運行37年之後，因為食物匱乏而陷入崩潰。”

    “你失敗了。”

    “是否重新設計？”

    端晴皺眉，選擇了“是”！

    徐亮一直在旁邊看著，他雖然不理解那些複雜的參數。但是端晴的表情她還是看的明白的，這個東西……絕對很困難就是了。

    好在不是那種回答一次就結束的問題，看旁邊的說明，這應該屬於“走迷宮類問題”。

    換句話說，隻要成功一次，就算成功。比如打魂鬥羅，隻要通過一次，就算通關完成，中間死了多少次，重新試了多少次，都沒關係。隻要成功一次就行，人家並沒有要求完美通關。

    這無形中降低了難度。

    徐亮原本擔心隻有一次機會，但是當知道回答機會無限多的時候，他其實暗中鬆了口氣。既然是可以無限次回答的，那就每個參數不停的調整就好了？反正總會有一次碰對了的。

    他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看著端晴。

    端晴的臉色依舊不好，而且是越來越不好。

    很快，她第二次點擊確認數據提交回答——

    “你設計的參數已經提交。”

    “係統自動按照你提交的答案進行預演。”

    “模擬中……”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在運行46年之後，因為嚴重汙染而陷入崩潰。”

    “你失敗了。”

    “是否重新設計？”

    端晴繼續選擇是。

    徐亮在旁邊看著。已經確定，可以無限次回答，如果輸入答案的速度夠快，電腦運行速度夠快，那就算隨便輸入，也總有一天可以把正確答案碰出來？就好像隻有十道4選1選擇題的試卷，隻要做試卷的人數超過100萬人，那隨機出正確答案的人幾乎是必然的？

    但是端晴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在運行78年之後，因為能源不足而陷入崩潰。是否重新設計？”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在運行60年之後，因為人口過剩而陷入崩潰重新設計？”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在運行11年之後，因為資源分配不均的全麵戰爭而陷入崩潰，是否重新設計？”

    “陷入崩潰，是否重新設計？”

    “崩潰！”

    一次一次的，端晴都倔強的點擊那個是。但是每一次點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每次間隔，她都會在屏幕自帶的各種輔助裝置上做更多的計算，調整平衡，但無一不是失敗。她依舊執拗的選擇那個按鈕，可是臉色越來越白。

    最後一次，她顫抖雙手伸出去。可是同時，腿一軟向後坐了下去。

    徐亮從身後拖住了她：“歇會？”

    端晴搖頭。

    她從徐亮懷撐著站了起來，想要點擊那個“是”，眼神麵，全是疲憊。徐亮從來沒有見過端晴這樣的眼神。她是人類社會中最傑出的設計師，但是麵對這樣的問題，似乎也顯得太難了些。

    端晴固執的伸出手去要修改她的答案。

    徐亮從下麵扶助了她，把她拽了回來。

    徐亮：“你聽我說。這個光幕，尤其是這個光幕變成的美女，我感覺有問題……”

    “你走開！！！”

    端晴的聲音沙啞的不行，好像耗盡了一切精力。可是這句話卻喊的特別響。她直接向後推開徐亮，自己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個大屏幕之前。眼睛泛著血絲，瞪著屏幕上的數字。

    各種參數、各種關係看的人眼花繚亂，徐亮一眼看過去完全就是暈的，卻見端晴還在盯著。

    眼全是血絲。

    徐亮歎了口氣，走過去。到端晴的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你先聽我說一下，這個問題，或許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端晴木然搖頭：“你不明白的，就差一點了。這些參數內部都有固定關聯的，隻要能調整平衡，就能達到題目中要求的1000年的持續平衡時間。”

    徐亮：“不是的……”

    端晴狠狠搖頭：“你不明白！”

    徐亮雙手按住她圓潤的雙肩，蹲下去認真看著她：“是你不明白！！”

    端晴沒說話。

    徐亮：“你想想看，你已經做了那多次試驗，甚至沒有一次超過100年，但是題目要求的是1000年啊，1000年！這個題目本身是有問題的！你想明白沒有？”

    “我雖然不懂這麵的各種學科各種公式，但是我明白一個事情。古今往來這多聰明絕頂的人，孔孟耶穌？釋迦牟尼？亞當斯密？馬ke思？哪一個人能夠算出哪怕是100年的未來？我知道你很強，你甚至比那些人在某些方麵還要強，我知道你堪稱人類最強設計師，有史以來最強係統的建造者，但是這個問題，真的不是個人能回答的問題你明白沒有？這個問題本身，是有問題的！”

    端晴：“你……”

    徐亮認真看著她：“相信我，我的直覺很準的。我覺得，這個問題與其說是一個問題，不如說一個寓意……想想看，這個別墅，麵帶著草坪和小二樓的這個東西，它的名字——文明競技場，對嗎？”

    “你想想看，這個光幕美女為什要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她為什不問1+1的證明？為什不問彭加萊猜想？為什不問那些公認的解不出來的超級問題？”

    “這是文明啊。”徐亮繼續道，“我覺得，這個光幕女人，或許是在暗示我們文明發展的方向？”

    “或許所謂的經濟、政治、國家、軍事，這些已有的理論，其實都是錯的？”

    端晴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

    她向後坐了一會，無力的坐著。剛才的巨大腦力勞動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耗了她極大體力。端晴閉眼休息了一小會，才睜開眼。她看著徐亮，眼中有些莫名的東西：“那怎辦？不答題，就過不去……”

    徐亮：“先不著急……”

    端晴急道：“我怎能不著急？！先不說身後那些巨型昆蟲隨時可能突破進來把我們碾死在這。我對著這個文明競技場研究了十年！整整十年！就這樣幹看著卻進不去！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徐亮：“我明白，我明白……”

    兩個人說到這時，端寒忽然從後麵走上來。

    “姐。你歇會，我試一下。”

    端晴：“妹妹你不行。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這是複雜係統構建的問題，要是換成你的風格……難道你想把這些數據全刪除了？”

    “嗯。”端寒冷著小臉說道。

    徐亮驚訝！

    端晴驚訝！

    她就是隨便說說，沒想到端寒真的把麵板上麵所有的數據都刪掉了！

    經濟、政治、文化、國家、軍事、人口、資源、能量……無數的內容，數據，關係，函數，全部刪掉了！

    徐亮和端晴震驚不解的看著她。隻見端寒稍微想了一下，然後重新在屏幕上列了新東西。

    新東西異常簡單：

    蟻後——蟻王——兵蟻——工蟻。和一句簡單的說明：所有的“蟻”，都替換成“人”。

    然後，端寒加入了一些簡單的參數。

    點擊按鈕“是”。

    整個過程，徐亮和端晴全程盯著，震驚的無法形容。因為這道題是人類社會的問題，但是端寒卻回答了螞蟻社會的答案，然後強行移植到了“人類社會”上。而且這樣做還意味著，剛才端晴調試了很久的那些參數，全部作廢，無法使用。

    現在，隻有看這一波幾近胡鬧的輸入，會產生什結果。

    “你設計的參數已經提交。”

    “係統自動按照你提交的答案進行預演。”

    “模擬中……”

    “模擬結束！”

    “你所設計的社會係統，成功運行了超過1000年，依舊存活。”

    “第一波測試結束。”

    三人對視。

    “你……”端晴看著妹妹，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徐亮也重新看著這個熟悉已久的女孩子。

    “其實這沒什。”端寒還是冷著小臉，解釋了一下，“無論是老徐你，還是姐姐，你們兩個都把人當人看。我和你倆都不一樣，那些人，在我眼都不是人，所以我才會這想。而且，我這想很有可能是正確的……複雜的人，爭強好鬥的人，怎能長久的穩定的形成一個社會？隻有把這些人變成隻知道工作，隻知道對敵，隻知道交配，隻知道生孩子的個體，才行。而且，僅僅有幾個部分，也足夠一個種群擴大了……”

    “存活下來最重要，至於是不是還是‘人類’，我其實不太在乎。”端寒道，“反正沒什區別。”

    端晴聽到這，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妹妹，我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和你……科學！始終是為人類服務的！你已經在這條路上走的太遠了，你偏離了……”

    端寒：“不，不是的。人，在宇宙中沒有任何特殊性可言。而且我還懷疑一件事情——這個所謂的文明競技場，其實麵那個別墅到底是什，到底有什，並不重要。反而是眼前的這道題，也就是超級社會擬真係統，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所在！它能讓我們在未來的社會中，少走彎路，甚至錯路！那種把自己玩死的錯路！”

    端晴聽完，激烈的搖頭。她情緒很激動，臉上已經有了一點病態的紅潤。

    “你倆！”徐亮把她們姐妹倆隔開，道：“理念之爭先緩緩！”

    徐亮知道她倆以前有一個幾乎無法調和的矛盾，也就是因為那個矛盾，他才領著端寒跑了出來。然後帶著端寒到處漂了十年之久，但是徐亮知道，這會並不是說以前的事情的時候。

    徐亮：“看題看題看題！”

    老徐左手拉一個，右手拉一個，站在倆姐妹中間。占了身材粗壯的便宜，非常輕鬆的阻擋了她們倆的視線。

    其實，三個人心中，此時都有一種類似的感覺。

    不太敢看那個題版。

    因為不知道這個光幕美女出的題會有多難。隻有徐亮稍微樂觀一些。徐亮想的是，既然題是這種根本無規律可尋，甚至是有著暗示意味的超級難題，那別墅麵的東西呢？會是怎樣的好用？

    能不能幫助人類度過超級危機？

    畢竟難度越大，收益也就可能越大。

    如果麵什東西都沒有，這個文明競技場的建造者，也就不會搞出這種明顯是極難的問題，極難的回答方式了。

    尤其是在這種幾乎絕境的情況下。

    一直到現在，徐亮都認為自己三人，幾乎就應該是人類唯一的希望，或者是最有希望能夠複興的一個點。尤其是在看到“總體人數小於一百萬”的時候。他的心情不是緊張，反而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