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對, 我是時候該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了。”昆南的聲音安靜低沉, 緩緩的，得極認真。

    程意意詫異抬頭望去, 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

    昆南的目光從來該是桀驁的, 他話時候笑意中總是帶著幾分不馴與無所畏懼。

    昆家聲勢顯赫, 昆南又是家中獨子，長輩無一不對他疼愛寵溺，從來疏於給他施予任何壓力, 身邊的朋友爭相追捧奉承。縱是昆南這輩子再頑劣, 也無須為自己的後半生發愁。

    程意意幾乎是頭一次聽他這樣認真地為自己的未來許下承諾。

    他想要開始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了…

    昆南的個子大，程意意看他總需要仰著頭，而這一次，她抬頭仰著脖頸, 認認真真看清昆南的麵孔，終於確信了他的話。

    他是認真的。

    因為，她頭一次在昆南的笑意發現了那樣的安靜與專注。

    他的唇角微翹，漾出好看的弧度, 聲音帶著幾分年輕特有的清朗，悠遠卻又含著耀眼的光芒。

    “恩, ”程意意也輕輕笑起來, 溫聲補充，“我相信你。”

    她本想要踮起腳來，撫摸他的發心，給昆南一些鼓勵, 手抬了一半，卻尷尬地發現，她和昆南的身高差的太多。

    昆南早便不是當初跟在她身後的少年了。

    還是昆南看出她的意圖，輕輕俯下身來遷就她。程意意的手這才得以搭上他的發心，輕輕晃了兩下。

    他的目光與她齊平，幹淨又清亮。

    “謝謝你，意意。”

    他到這兒頓住，直起身來，眼簾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在下定決心，許久，他張開雙臂，最後向程意意索取一個朋友間的擁抱。

    “意意。”他心地喚她。

    程意意猶豫半晌，終究沒有拒絕，任他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此刻程意意就在他的懷中，不用擔心她會看到他的神情，昆南似乎也終於有了些許開口的勇氣。唇角輕啟，一字一字緩緩吐出聲音，告訴程意意。

    “能那早認識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事情——”

    他的聲音再次頓了頓，終究把剩下的話艱難地咽了回去。

    “我該走了。”

    昆南終於緩緩鬆開她的肩膀，終結了這段話，然後直起身來。

    “再見，意意。”

    那告別，含著太多的溫度與複雜的情緒，在程意意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戛然而止。

    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昆南轉身時的神情，他已經開了宿舍門，大步走進光線昏暗的走廊。

    程意意追上幾步，到了門口，正看見昆南背對她越走越遠，黑暗中，他抬起手來衝她揮了揮。

    示意不用再送。

    他的身姿高大欣長，步子越邁越大，動作利落轉身下樓，背影消失在樓道轉角。

    投手投足間，也終於有了一派成熟穩健的風範。

    相識十來年，最後，這個大男孩終究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長起來了。

    程意意低低歎了一聲，心中不免惆悵，可末了，又有幾分不上來的欣慰。

    ……

    在門口站了許久，程意意才壓下心中的千般思緒，轉身回房，關門上鎖。

    還有一件事情同樣重要。

    折斷的筆芯和掉落的頭發現在就躺在她的垃圾桶，還有桌子上被人動過的論文…危險就懸在頭上，程意意沒辦法放任自己沉浸在其他情緒。

    研究所的宿舍樓治安極好，樓下4時有保安在巡視，更別提陌生人進樓需要填訪客登記，她來了這久，從未聽宿舍樓發生過盜竊事件。

    程意意抿著唇，將整間房外外仔細檢查一遍，最終發現，被動過的地方，大概隻有書桌和書櫃這一片。

    沒有拿走任何東西，翻動之後，還記得謹慎地將每樣文件整理好，按照她擺放的樣子放置回原地。若不是程意意先有戒備，恐怕還真會無所察覺。

    程意意留學那會，住的是房價最低廉的留學生公寓，整個片區的人均素質和治安，自然也得對得起它的房價。

    意意剛留學不久時，就曾經在傍晚做完兼職回公寓的路上，被飛車黨搶走過手機。即使那手機便宜得不能再便宜，可還是讓她的不安全感提升到了極致，內心越發警覺。

    貴重的東西，程意意從來不敢放在公寓，現金都存進銀行，怕被盜刷，她還特地分開存在兩張卡。即使她看起來是這樣一窮二白，房東那個老太婆還總愛趁她不在的時候，拿著鑰匙到她的房間轉轉。

    程意意初時沒有證據，隻得忍氣吞聲，後來才學乖了。

    回國這久，安逸的生活讓她幾乎都快忘了從前的日子，還是那和張清當麵對峙之後，她陰測的眼神，才讓程意意的警覺重燃起來。

    張清就和她住在同一層樓，樓管那有每間宿舍的備用鑰匙，張清想些法子拿到配一支備用鑰匙並不難。

    在門鎖上稍微布置不費什事，就算是自己想多了，至少能求個心安。

    然而就是程意意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的戒備居然這快就起了作用。

    除了桌子上的論文，書櫃的文獻和一堆實驗報告、研究資料都有細微被翻動的痕跡。

    好在她的畢業論文隻隨意在a4紙上起了題目和大綱的初稿，這些東西後期隨時有修改的可能，張清應該也清楚，即使她看見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與價值。所以之後她又打開了書櫃翻看那些資料報告。

    她在找的…

    大概是她現在研究課題的實驗成果和進度。這些資料太多，昆南下午便來了，時間有限，張清應該沒來得及細看。電腦程意意設有開機鎖，事件查看器也沒有開機的記錄，張清謹慎，應該沒敢打開過電腦。縱使她真的打開了，這些記錄也不大可能有時間一一刪掉。

    她們還記得她們是競爭對手。

    程意意眉峰挑起，抱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