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意和肖慶還在門外猶豫著, 那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自己從開了, 馮教授顯然沒料到門外有人,一抬眸, 被兩個學生嚇了一跳。
“怎不敲門, 杵在這?”
程意意乖巧地背起手, 溫和地笑起來,“正打算敲呢,老師就出來了。”
“恩, ”馮教授點點頭, “今實驗室沒什需要幫忙的,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老師,”程意意遲疑著,輕輕喚了他一聲, “我們是來道別的,今就要回帝都了…”
她前幾才同教授過,教授大概是忘了。
這個年屆七十的老人,眼神依舊明亮智慧, 精神矍鑠,身形卻依舊無可避開歲月侵蝕後的老態, 背脊有些微駝。他的唇抿了片刻, 似是回想,最後才微微點點頭,歎了一口氣,“是我忘了…”
他額間和眼角的紋路都比程意意來時更深了些。
帶了兩三年的學生就這樣一同畢業了, 離開他的羽翼,走向未來。
“畢業快樂,我為你們高興。”他的唇角微微翹了幾分,看得出是想極力擠出一個親和的笑容,可長期嚴肅的麵部表情讓他此時此刻擠出的笑容有些艱難。
程意意平日能許多好聽討巧的話,隨便找出兩句都能打破現在沉重的氣氛,安撫大家的心情,可話到嘴邊,這會兒卻全沉默了下來。
這個兩鬢斑白的老頭在完了慶祝畢業之後,終究不忘最後諄諄叮囑。
“離開研究所也要記住潛心做研究。老師沒有那功利,不要求你們有多少名譽地位,記住了嗎?”
“記住了。”肖慶和程意意抬頭齊聲回答了他。
“雖然這是一個大部分人失去底線的時代,可我必須要求你們做那少部分,守住道德和學術的底線,縱然做不到有的事情有所為,可至少得做到有的事情有所不為,須得守住讀書人的尊嚴!”
“是。”兩人沉重地點頭。
“還有,金錢不是衡量是否成功的標準,隻要你們活得正派、有信念、有追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老師就會為你們驕傲。”
“好。”
兩個學生的神情凝重,眼神認真。老人的眼睛曆盡千帆,自然能辨出是真是假,瞧著她們應該都聽進去了,心中終於有了幾分欣慰。
好在這最後一次,他帶出兩個好學生。
他點了一點頭,微微揮揮手,“好了,去吧。”
他的目光滿含著對他們未來的希冀。
臨行前,程意意最後回首,欠身彎腰,深深鞠躬行了一禮。
“老師再見。”
馮教授沒有應聲,依舊微微衝她揮了揮手作答。
程意意把最後的許多話咽進了腹中,隨著肖慶一道走出了研究所的大樓。
出門來,程意意才發現,才發現肖慶竟然哭了,眼眶的水跡在秋日的陽光晶瑩地閃了幾下。
難怪師兄剛剛走得那快。
程意意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想到師兄這樣的糙漢,竟也有因為分別流眼淚的一,又禁不住覺得好笑。
她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直到肖慶把眼眶中的水跡擦得幹幹淨淨,才偏過頭不動聲色安慰道,“師兄你家就在g市,假期回家時還有時間常來探望,我回了帝都,下一次再見導師,還不知是什時候。”
也是。
話到這兒,肖慶好歹把程意意的安撫聽進去了幾句,平複了下心情,目光觸及大樓停車位熟悉的車型,回頭詢問,“意意,你現在就跟顧西澤回帝都?”
“恩,”程意意點頭,“提前回帝都,在入職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
比如《生我才》的國際pk賽。
參加這個比賽,程意意最初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她如今甚至隱隱為自己的名氣負累,但任何事情都應該有始有終,這同樣是當初導師告誡過她們的箴言。
世界上永遠不缺乏才,程意意一定不是其中最聰明的那個,她沒辦法預料國際賽的結局,然而無論成敗無否,最終都需要她親自執筆,為比賽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那入職後再見了。”
程意意微微笑起來,眉眼彎彎,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感染力十足,率先伸出手。
情緒低沉了許久,此刻,肖慶麵上也終於漾出些許笑容,他也伸出右手,重重回握。
“再見。”
相聚和離別,每都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發生,幸運的是,相識近十年的師妹,依舊會作為搭檔,同他一道在科研這條漫長的大路上走下去。
***
“你和肖慶認識多久了,意意?”
“八年吧,上大學起他就是我本科的師兄了。”程意意係好安全帶,抽出一瓶水,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心中有些好奇顧西澤怎忽然明知故問。
“認識這久了啊…”顧西澤低低重複了一句。
程意意敏感地聽出些什,擰起瓶蓋,悄悄朝顧西澤的側臉看去。
他的黑發修得更短了一些,光潔飽滿的額頭毫無保留露出來,皮膚白皙,眉眼深邃,輪廓精致硬朗,英俊逼人。然而那唇角緊抿著,不知怎地,程意意就瞧出幾分不高興來。
“西澤——”程意意聲音帶著笑意,懶洋洋拖長了調子,“你是不是在介意師兄握了我的手…”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