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序章 何謂神明(程寧憶篇)

類別:未分類 作者:六片花瓣 本章:第1序章 何謂神明(程寧憶篇)

    【以人為祭,獻與鬼神,鬼神造天地萬物,掌方圓秩序,擁有吞天吐地之能。褻瀆鬼神者,不得善終,更甚者禍及一方水地。故祈福之舉盛行,以求鬼神庇佑,獸牲,作物為基。物華天寶上呈。甚有活人祭祀之舉,上至耄耋,下至垂髫,實違人性之道。世間鬼神,不佑黎明百姓。取錢財,害之性命,與獸牲何異乎?故我道宗,共善鬼良神,討伐惡靈,以期百姓太平】——《道宗宗訓》



    為政者,饕餮放橫,傷化虐民。彼時烽火連天,山河破碎。



    戰火紛爭,又時值天災,我的祖先們在此之下艱難求生。遷徙千,遠離家鄉,隻為尋求安定之所。隻是烽火燃遍千,安定二字遙不可及。幾經輾轉,先祖來到一處山莊。此地屋舍儼然,良田百畝,青林滿山。如此人間仙地,卻是一番詭異之景:百無野兔,千無雞鳴,烏雀無羽跡,蚊蟲無可尋。隻有一間寺廟,香火氣息甚是濃厚,祖輩們推門而入,唯有一尊通紅的銅像而已,這尊紅色銅像,色澤如同剛被人拿鮮血刷過一樣,鮮豔詭異,與死寂般的周圍形成強烈對比。



    如此詭異的地方斷然不可久留,然而隆冬將至,祖輩們跋山涉水早已疲憊不堪,隻能在此暫做停留。待明年春暖花開之日再尋找安身之所。可讓祖輩們沒想到的是:最初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等待我們這一族的,將是猶如惡獄般的結局。



    一頭魁梧的赤鬼立於我身前,渾身浴血,嘴角處一縷鮮血流落在我麵龐。在他身後,我的所有親人們都被殺害,血流成河。“這幾十年多虧了你們這些的人畜,因貪圖一時的安逸獻上悲俱二魄,為我供應養分。”赤鬼桀桀地笑著,逐漸露出陰森和瘋狂。“現在隻要再將你獻祭,我的修為將更進一步。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再修煉百年,羽化登仙,又有何難。哈哈哈哈!”



    我看著親人的屍體,沒有悲俱二魄的我在此刻沒有任何表情,可是我的身體卻在不停顫抖,大腦一片空白,直勾勾的看著赤鬼,赤鬼舉起利爪,刺穿我的胸膛。



    赤鬼拔出利爪,我應聲倒下,血液在我身下蔓延,最後的彌留時刻,我看著天空,黑夜中看不到一顆星子,正如此刻的我一般,看不到一線活下去的希望,我的眼中漸漸蒙上一層血霧。一道雷光閃過,將站在我身邊的赤鬼擊退。我掙紮的想要呼喊,血液卻早已侵入我的肺腑和喉嚨,無法發出一點聲音。一個人影飛快向我奔來,我伸出手,在被他抓住的那,卻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我仿佛墜入一片淤潭,深處似有引力一般,不斷下墜。我張開眼,無數慘死的冤魂拽著我殘缺不堪的靈魂。我奮力掙紮,不斷推開冤魂形如枯槁的雙手。不知掙紮了多久,身體漸漸無力,我放棄掙紮,不再搏鬥。



    此時兩雙手觸碰到我的背後,我回過頭,竟是父母。“寧憶,別放棄,爸爸媽媽會幫你的,不要輕易放棄。”父母聲音極為嘶啞,難以想象承受著多大痛苦。可如此,依然將我奮力舉起。更多冤魂匯聚過來,似要將我們吞沒。這時母親踩在父親肩膀上,將我托起,暫時脫離了這片泥潭,



    冤魂越聚越多,父母身下猶如一座小山,父親不斷的阻擋著向上爬來的冤魂,將他們踩在腳底,讓我離這泥潭更遠。隻是雙拳難敵四手,父親和母親體力漸漸不支,又有冤魂撲來,將父親撞倒,而父親卻挺直身體,抓住那幫冤魂,拚命按住壓在自己身下。



    母親此時隻能踩著父親的頭,同時不斷哀求,可是喪失良知理智的冤魂又怎理解這些。母親痛哭起來:“神啊,我怎樣都無所謂,救救我的女兒吧!”母親不停的祈求,希望神明降臨,能夠伸手救下她的女兒。



    我忍不住流下淚水,可是,若真有神明。一開始我們經曆如此慘境的時候,神明又在哪,在我親人被屠戮時,被赤鬼刺穿身體時,神明又在哪,我萬念俱灰。“母親,放下我吧,最後我們一家人能夠團聚,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是嗎。”母親拚命搖頭,一邊勸我別放棄,一邊和父親用盡力氣將我撐起,口中的祈求近乎哀求。隻為了那微乎其微的神跡降臨在我身上。受到母親的感染,我伸出手,最後一次祈禱。



    母親和父親徹底沒了氣力。我的身體又開始下沉,雙眼浸入泥潭,我的世界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黑夜。耳邊隻剩下惡魂凶惡的低語,水聲和母親的低聲哀求。心中對神明最後一絲期望也漸漸消散,我閉上眼,等待沉入潭底,等待徹底死亡的那一刻。耳邊聲音慢慢消失,就連母親的哀求在我耳邊也漸漸聽不見了。



    忽然一陣白光亮起,在這漆黑的世界無比耀眼,無數冤魂避之不及,紛紛用雙手捂住空洞的雙眼。一雙手穿過泥潭,抓住我的手,隨即將我拉起,脫離了這片泥潭。我猛然睜開眼,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臉上盡是柔和誠摯的模樣。我回過神,轉身正欲抓住父母親的雙手,卻隻看見數不清的冤魂按著父母,撕咬著他們殘缺的魂魄,發泄著內心的不悅,極其痛恨父母壞了他們的好事。父母看向我們,嘴角卻盡是笑意,用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句:“謝謝。”



    我和少年皆是一愣,不及我反應過來,少年已經將我帶離了這個世界,隻剩下我的呼喊在耳邊飄蕩。等我起身,映入眼簾的隻有少年,我抓住少年的衣角,“你,你救救我父母吧,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跪向少年,轉而抓住他的手,猶如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我不斷哀求著,身體越來越低,近乎地麵。少年側麵將我扶起,卻不敢看著我,把頭扭向一邊,半響才說一句:“對不起。”



    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淚水從我麵頰劃過,失去悲俱二魄的我此生第一次流淚,然而我此時卻無暇顧忌這些,心底明知結果,卻仍然一遍又一遍的哀求少年,少年扶著我的身體,低著頭,一遍一遍的回答著對不起。



    等我情緒冷靜一些,許許多多的記憶卻開始慢慢浮現在我腦海中。不是關於我的,而是少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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