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至人,聖人,神人,三道合一
敢與不敢,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切都已成為既定事實,季驚秋已經出手,將鬥姆拉下了登臨彼岸的道路。
他既能將真靈天階拉入此世,自然也有能耐將人打落而下。
重新跌落回當世的鬥姆,終於再次看到了她的這位“同路人”。
虛空深處,混沌彌漫,一尊模糊的身形盤坐在那,籠罩無量光,雙眸闔上,哪怕鬥姆到來,也未曾睜開眼。
鬥姆餘光掃過那柄插在季驚秋麵前,就像在命運與光陰母河中落下錨點的長刀,刀身恍若琉璃所鑄,輪廓弧度修長無盡,就像苦海盡頭的彼岸線,眾生所求之地。
它落於此間,界海諸天,都陷入了了一種風平浪靜、安定無瀾的狀態,無風無雨也無災劫。
鬥姆眼中流露出明顯的忌憚。
方才就是此刀,刀鋒之上傳來一聲宛若琴弦崩斷的清亮刀鳴聲。
一聲刀鳴下,讓獨一無二的真靈天階都出現了明顯的動蕩,讓她跌落塵世。
作為曾經高踞天庭的群星之母,鬥部主神,鬥姆元君在親眼見到季驚秋後,就明白了今日發生的大半始末。
譬如這口刀,幽主果位就落在其中。
她原本以為幽主果位直接選中了季驚秋,以其為主,那將是最差最壞的結局。
以幽主果位撐起歸真位格,而後以幽海和苦海之水填充道力,季驚秋就是當之無愧的超脫者,而在此界更是那所謂的大道祖!
但現在,幽主果位落於那柄神兵,季驚秋哪怕承載兩座大道之海,位格不夠,也不過是真聖頂峰,半步超脫。
甚至於,因為他在持續性強拽真靈天階落於此世,真正打起來,一身實力不知能發揮幾分。
局勢沒有到最壞,可鬥姆元君依舊罕見地忍不住目露複雜,其中豔羨、嫉妒皆有,哪怕她神性之純粹無以複加,也在此刻因為神性的顫栗而失態。
她在這一刻看清了大多數事,卻還有部分怎也看不透,猜不到。
譬如誕生至今,從未得見、得聞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拉落真靈天階!
一個連超脫都未曾踏入的生靈,憑什做到當下的一切,讓苦海與幽海低頭沉浮,讓幽主果位自行擇主,讓真靈天階落入最底層的淵區?
季驚秋究竟是憑什?!
鬥姆元君突然壓下心中一切失態之色,掐滅了海拉悄無聲息種於她心田中的化生天魔,恢複冷靜之色,看向季驚秋,緩緩道:
“季道友,你既能拉落真靈天階,如何不早些說?若是如此,我等又豈會鬧到今日局麵?”
“大道無敵手,你若願送我離去,我將永不踏足此方界海!”
以話拖延時間,鬥姆已經溝通了封神榜,在察覺到自身還掌有原來權柄後,已然做好了最後的翻臉準備。
這時。
那尊模糊的身影睜開了眼,雙眸開闔間,是勘破一切的深廣悠然。
佛家講放下所執,他放下了彼岸,由此得到了自己的“彼岸”。
這一刻,他就像從所有的因果聯係中,從所有的緣分緣法間跳了出來,超脫之上。
他還未成就超脫之道業,可心靈卻更在其上。
鬥姆突然爆發,出手間天地失色,好似在此刻“合攏”,天地歸一,成就至暗混沌!
一時間,茫茫天地,就隻剩季驚秋一人。
“你若不願,那就魚死網破!本君拚著真靈黯淡,也要與你同歸於盡在此地!”
鬥姆漠然冷酷的話語傳蕩天地間,充滿了決絕。
季驚秋如今就已經能幹涉真靈天階,待他日後踏入超脫,登頂天地歸一,整座真靈不朽大道豈不是都要落入其手中?!
到了那時,才是生生世世,永無翻身之日!!
鬥姆這一擊之下,竟是無有痕跡,不沾因果,天地應和,大道因其而變,已然超出了此前與海拉鬥法中的表現!
她完全借調了封神榜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母河在這一刻洶湧澎湃,混沌彌漫,周遭天地虛空都出現了坍縮,似乎要凝於一點!
然而下一刻,那支撐鬥姆發揮超脫水準的封神榜,突然凝固,莫大神通恍若失去了支撐之柱,坍塌此間。
鬥姆神色豁然一變,目光落在季驚秋手中,咬牙切齒道:
“打神鞭?!”
“帝一已經落入了你的手中?!”
季驚秋依舊未曾起身,盤坐虛空,平靜開口:“既然道友來了,那就隨我去見一個人。”
鬥姆目光凜冽,陪他見一個人,誰?
她陡然猜到了答案,瞳孔驟縮,下意識想要躲避。
但此刻的她,在失去了封神榜加持,連真靈歸一的優勢在季驚秋麵前都蕩然無存,根本無力抵抗。
天地輪轉,諸般光影呈現在河流中,折射出斑斕光彩,鬥姆恍如踩在一片澄澈如鏡麵的光海之上,空無一物,至純至淨。
在看到這麵光海,鬥姆神色微變,認出了此地是哪。
封神榜的核心深處,也是此界母河,大道之根的源頭,那位天地歸一者最後意誌的遺留之地!
她猛然抬頭望去,卻是麵露驚疑,而後看向前方季驚秋的背影。
此地,除了他們兩人外,再無一人!
那位天地歸一者,真的在此地?
難道是不願見他們?
季驚秋目光落在水麵盡頭,男人曾經落座的地方,如今隻剩微小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季驚秋輕歎一聲:
“道友走好。”
上一次相見,是那位邀請。
而這一次,則是季驚秋主動闖入此間。
上次相見,男人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多少有些不公平,所以這一次季驚秋也有問題。
隻是這位道友似乎看透了季驚秋的心思,提前“退場”,將此間讓給了他,就像承認了他的“勝利”。
季驚秋似自言自語,又似在詢問無形中的某人:
“道友覺得,對於世間萬靈而言,真正的自由是為何物?”
凡靈認為修行者更為自由,底層修行者向往更高境界的前輩,而大道之上,永遠有更高者。
由此可見,塵世間不同層次的生靈,眼中的自由都不太一樣。
但在之下,一定有一條“底線”,是所有自由的基礎,也是天地萬靈所獲得的第一份自由。
而在赫師眼中,這條底線是“活著”。
赫師認為芸芸眾生自始至終都隻關心一件事——
今天能活下去嗎?
明天能活下去嗎?
後天能活下去嗎?
這天地間,有沒有人為他們指出一條活路?
而在某種意義上,作為赫師七人前世的幽主,大概也是如此認為的,所以才會在最後致力於為世間開創輪回之道,好讓天下有靈眾生,除了今生外,皆有來世。
那自己眼中的自在又是何物?
他又該如何回應此界芸芸眾生的祈願?
所謂的有感必應,有求必回,難道是無休止的幫扶?
季驚秋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然後得到了答案。
赫師他們所求的,是名為“活著”的底線,無論是生還是死,隻要依舊存在於世,這便是萬靈所獲得的第一份“自由”。
可活著,真的自由嗎?
佛家說娑婆世界,是為“堪忍”,既指眾生需忍受煩惱苦難的五濁世間。
我們所有人所在的世道,其實有著諸般不足,所以萬靈才會麵臨八苦,所以世如火宅,幽海才會跌落為苦海。
但對於這天地間絕大多數的生靈而言,其實並不是吃不得苦,吃苦不怕,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要吃苦,又是否是白白吃苦?
用最樸素的話語來說,人生要有奔頭,每一份吃苦,若都能使自己的人生朝上,苦依舊是苦,卻不再隻是苦,而是階梯,通往更高處的階梯。
世間萬靈皆有所求,皆能看到前方之路,並為之前進,人心世道,焉能跌落?
這便是季驚秋心中,排列在活著之後的“大自在”。
前世今生來世,都能活的無疑問,最終指向無所執的終極目標——佛。
而在之中,所謂的神佛,扮演的角色將是冷漠的,也是熱情的,祂不會輕易給予眾生安平的許諾,隻是靜靜陪伴著萬靈,注視著萬靈走過人生的不平處,在萬靈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神啟,告訴萬靈希望就在前方,隻要走下去。
而在萬靈做好獨自登臨向更高處的準備前,神佛會替世人擔起苦海之重。
這一刻,季驚秋此生走來的所有道路,萬般感悟,皆化作了此中意。
他就地而坐,掌心托舉一盞青燈。
天地眾生,界海萬靈,皆看到了前方突兀地亮起一盞古老滄桑的青色琉璃燈盞。
它的燈火清幽明亮,照亮了苦海深處,為眾生點亮一條直通彼岸的超脫之路。
一切有靈眾生,心生感應,心中有什東西在徐徐淌過,就像是到處都在燃起……香火!
哪怕是未曾接受過心燈種子也無所謂,自有投影落下,由一燈傳至諸燈,一盞盞心燈亮起,宛如升起萬道霞光,萬燈皆明,照亮萬古諸天!
季驚秋望著這一幕,無窮燈火倒映入他的眼中。
他希望有一天,眾生心中燃起的香火,不再是祈求神靈,而是懷揣著對自己的希望。
這會是一條很漫長的路。
但無所謂,因為他已然是不朽者,他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和守護此世走向他期待的道路。
……
……
內宇宙中,僅存的吾周猛然回頭。
自從海拉主動躍入苦海,斬月劍光以身獻祭,斬出了真正的超脫之劍。
除了那株似乎從來都靜默無聲,卻存在至今的菩提樹外,此地就隻剩下了吾周一人。
可這一刻,吾周卻聽到了推門的吱呀聲。
他回頭望去,山巔上,那座似觀非觀,似廟非廟,掩藏在灰塵下不知多少個紀元的門庭,在此刻簌簌而動,無人自開。
門匾上的“燒香”二字在此刻熠熠生輝,流淌著似神性之粹然金色的玄黃功德之色。
吾周不由自主地向著門檻邁去,卻在門前停步,一陣清風徐來,卻將他吹得連連倒退。
那縷清風流轉天地間,演繹無相生滅。
“吼——”
門後突然響起一聲虎嘯,讓吾周神色驟變,元神飄搖欲散,心靈接近死寂!
門檻後,走出了大片陰影。
那是一隻瘦虎,骨瘦嶙峋,身上滿是刀傷劍痕,舊傷疊著新傷,縱橫交錯,布滿了它的軀幹與四肢,無聲訴說著它從屍山血海中蹚出的生死路。
它從門檻後走出,枯朽的身軀似乎隨時會散架,卻散發著令天地失色的威壓,周遭的空間因它的存在而扭曲,光線行至其身側都仿佛被吞噬,變得晦暗不定。
它停下腳步,昂起那顆飽經摧殘卻依舊威嚴滔天的頭顱。
眸中沒有痛苦,沒有疲憊,隻有曆經無量劫磨後沉澱下的絕對冷漠與至高威嚴。
吾周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瘦虎,這是季驚秋的那隻觀想造物?!
它居然從這座門後走了出來!
而隨著胖虎與無相之風的到來,代表著季驚秋空缺的天性得到了補全。
……
鬥姆的神色突然陷入恍惚中,首次得見那位的真貌。
明明是至高無上的天地歸一者,卻有著與之不符的春風般的溫和氣度,似乎在他眼中,大道再是高遠,也不如大道腳下的萬靈重要。
他看向季驚秋,麵露微笑,就像在說:
季道友,以一人之力強拽人心世道向上,是你勝了。
“瘋子……”
鬥姆元君突然醒轉,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卻是咬牙切齒,滿腔不甘。
腳下水麵漸漸出現了肉眼難見的細微漣漪。
她察覺到了季驚秋此刻的異樣,季驚秋如今不僅僅是自問自答,而是一種……道化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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