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乞兒(一)
“賣報,賣報!”
“這位小姐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掌櫃的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這位老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這位夫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這位少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秦淮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路跪一路磕,一路絲滑小連招的安悠悠,驚訝得嘴都張大了。
安悠悠現在是一個看上去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模樣,穿得破破爛爛的,臉上、身上、手上甚至頭發上全部都是泥土和汙漬,髒到看不出性別,非常標準的乞兒打扮。
怎說呢,他知道精怪的第一世都是不走尋常路的。
陳惠紅把自己埋土,屈靜想躲進深山,羅君藝高人膽大偽裝留洋歸來的富少,陳功穩紮穩打抗包賺取第一桶金,這四種秦淮其實都能理解,屬於不同精怪的不同流派。
但是安悠悠這種乞丐流是什打法?
什種族啊?教材究竟寫了啥呀?和屈靜一樣不走尋常路當小孩就算了,怎還當起乞丐了?
看安悠悠這嫻熟的行行好吧式乞討,要到就是賺到,沒要到迅速溜走,有同行搶奪食物就閃避拉滿,能打贏就掄起拳頭一頓猛揍,秦淮就知道安悠悠一定是一個資深乞兒。
來人間之後沒少要飯。
別的不說,入世挺成功的。
也就是生錯了時代,不然拿個手機高喊一句兄弟們又要到飯了,安悠悠現在已經財富自由了。
秦淮就這看著安悠悠兢兢業業的要了一天飯。
別說,競爭還挺激烈。
安悠悠要飯的場景秦淮很熟,是滬上。因為身份原因安悠悠沒能要進租界,隻能在普通城區和偏遠郊區之間打轉要飯,但是不少建築秦淮之前在羅君的記憶已經見過了,所以可以很明確的確認安悠悠一定是在滬上要的飯。
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安悠悠、羅君和陳功的第一世都在這,隻不過時間不同,身份不同,不然三人第一世沒準還能碰麵。
作為一個專業乞兒,安悠悠在要飯討錢的時候很會看人臉色。
碰到一看就知道涉世未深,衣著得體出行還有傭人跟隨的富家小姐,安悠悠就撲上去在地上打滾哭嚎,用誇張的肢體語言和悲慘的語言喚醒富家小姐的同情心,讓富家小姐隨便從兜扔出點三瓜兩棗。
甚至連打滾的時候,安悠悠都會刻意保持距離,讓富家小姐能夠看清她的表演但是不靠近觀眾,免得被傭人揍。
碰上攜美同行的富家大少,安悠悠就跪在地上采取語言攻勢,小嘴跟抹了蜜一樣,說話一套一套的,把少爺哄開心了也能丟出個三瓜兩棗的。
碰到傻白甜她就死纏爛打。
碰上學生就瘋狂賣慘,但是不能對一群學生賣慘,得抓那些落單的。
碰到一看就不好惹的狠角色就躲得遠遠的,隻是默默在邊上小聲乞討,萬一運氣好扔點呢。
酒樓的乞討在飯點後,而且要挑那種生意很好的酒樓。不能在正門乞討要在側門,要感恩戴德,要聲淚俱下,要表現出一副今天再不吃明天就要餓死的悲慘模樣。
碰上心軟的夥計和掌櫃,不光能要來不知道是什做的一團糊糊,運氣好還能要來有些發餿的剩飯剩菜。
就連普通人,也有目標客戶群。
穿短褂的勞工和力工肯定不能乞討,對方不僅沒錢還有力氣還能打,要是碰上黑吃黑還不一定誰討誰。
黃包車夫也不能乞討,大部分黃包車夫都瘦得跟麻杆一樣看起來比安悠悠更需要乞討,更不要說他們跑得快,安悠悠在技能點上不占優。
但是看上去比普通人豐滿一點,臉頰和下巴上都有些肉,沒那黑也沒那操勞的婦人是很好的乞討對象。
隻需要裝作病得要死的模樣往地上一躺,邊躺邊滾,通過沾滿黑泥的臉和髒而淩亂的頭發也看不出來她是不是真的要病死了。婦人們往往會一邊嫌棄的後退,一邊嘴上念叨著真是可憐,然後從家拿些簡單的吃食,糊糊或者煮好的豆子。
當然,在要飯的過程中也不是沒有危險。
在羅君劇情中出現了很多次,充當慘叫背景板的黑幫小弟,同行的乞兒都是潛在的危險因素。
前者會因為心情不好直接發泄心中的惡,後者會因為眼紅安悠悠當日的業績開啟一場險惡的黑吃黑。
對於安悠悠而言,前者能躲就躲,後者能揍就揍,將能屈能伸發揮到了極致。
在夕陽西下,光線已經漸漸變暗,太陽即將落山之際,安悠悠輕快地哼著不著調的小曲一蹦一跳地往郊外走。
安悠悠的要飯路線很明顯是回家路線,從城一路往郊區要飯,上午開始一天的工作,要完最後一單水邊好心婦人家的黑豆正好結束一天的工作,下班回家。
河流沿岸有不少人家,這個點還有很多孩子在水邊嘻戲。農戶的孩子和流浪的乞兒一眼就能看出來區別,雖然農戶家的孩子不富裕,身上也不幹淨,因為玩鬧臉和手都是髒兮兮的。短褂磨損嚴重,但至少穿的是完整的衣服。
乞兒就不同了,乞兒能像安悠悠這樣精準掌握要飯技巧的是極少數尖端人才。在安悠悠要飯的大半天,秦淮見到了不止一個因為嘴笨惹人生氣,或者賣慘賣得不夠慘,又或者太慘以至於讓貴人不開心,遭受毆打、唾罵甚至毒打的乞兒。
普通的乞兒能做到最基本的衣蔽體,裹點碎布條在身上就已經不錯了,像安悠悠這種能穿一套完整的短褂在身上的是絕對的精英中的精英。
大半天的時間,秦淮隻在下午想黑吃黑,從安悠悠身上搶東西的對麵小團體的老大身上看到過相似的套裝。
順帶一提,那個團隊一共9人,8個被安悠悠按在地上錘,老大跑了,一上午的業績6個銅板還被安悠悠順走了4個,留下2個免得這個團隊真的餓死。
安悠悠遠遠看著在河邊玩的普通小孩,眼沒有羨慕,隻是默默找了一處水淺的地方蹲在河邊洗臉,把臉上的黑泥全部洗掉,頭發也隨便洗一洗。
最關鍵的是洗手,她洗手洗得非常認真,反反複複洗了五六遍,確保指甲縫沒有一絲泥才作罷。
“老大,老大你回來啦!”
遠處,一個上衣破得隻剩一條碎布條,勉強當腰帶係在腰間,中褲也磨損得跟短褲一樣,整個人跟泥鑽出來似的,讓人一時分不清皮膚黑究竟是曬的還是純粹的髒的乞兒興奮地朝安悠悠跑來。
“十三…十三哥今天找到工作了!”乞兒興奮的聲音幾乎能劃破天際。
安悠悠剛剛洗完手,寶貝似地從懷掏出包了好幾層的布包,沒怎搭理乞兒,而自顧自地清點今天的戰果。
布包有十幾枚銅版,幾張法幣,一個缺了角的飯碗,還有一張白色的英鎊。
貢獻這張白色英鎊的是一位樂善好施的傻白甜大少爺,見安悠悠哭得真切,賣慘賣得可憐,掏出錢包就給了一張英鎊。
奈何安悠悠沒文化也沒見識,不認得英鎊,隻知道這玩意好像是錢,但不知道究竟值多少錢。對英鎊不是很重視,最重視的反而是中午好心的酒樓夥計給她的碗。
碗的飯安悠悠已經吃完了,下午從富家小姐那討來的糕點也吃完了。安悠悠腰間還有一個用碎布條編成的袋子,袋子裝著她討來的豆子、糊糊和不想吃的發餿的糠。
之前秦淮還奇怪安悠悠不想吃留著這些吃食做什,現在看到安悠悠居然還有小弟秦淮就明白了。
給小弟帶的飯。
作為精怪,安悠悠就算當乞兒也不會當普通的乞兒,她是乞兒頭頭,手底下養了很多小弟要吃飯的。
物理意義上的要吃飯。
“找工作?”安悠悠皺眉,幾乎把不理解三個字寫在臉上,“我們還要找什工作,我們不是有工作嗎?”
秦淮:……
6啊,重新定義有工作,這才是真正的靈活就業。
小乞丐也不敢反駁老大的話,隻能弱弱地說:“十…三哥說當乞兒沒前途,現在世道亂,到處都是難民,育嬰堂都不施粥了。城的乞兒年年增加,大半都活不過冬天,當乞兒要凍死在冬天,要被人拐去工廠沒日沒夜的做活,幾個月就累死,要偷東西被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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