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善回大胡子家了,他們現在三餐並不在一起吃。
秦叔走到家壩子上,在井口邊吊了一桶水來衝洗。
沁涼的井水澆下去,秦叔體內的火燥之氣得以平複。
然後,他就停住了動作。
“知道自己腦子笨,不是讀書的料,就早點想開,也挺好的。”
這是他自己先前發出的感慨,此刻卻開始在他耳邊回響。
秦叔目光遊離,腦海中浮現出自己以前走來的路。
主母的撫養與教誨,自己的每日練功,點燈時的忐忑,走江時的背負……最後是自己那一晚僥幸留有一口氣衝出來回到家,二次點燈認輸的畫麵。
自己資質平庸,本就不是符合成為龍王的大才;
自己曾背負的東西也著實太重,當時的他,不是渴望成功,而是害怕失敗;
哪怕最後拚殺出來時,心也是想著,自己就算走江失敗了,也不能死,因為家人丁稀少,現在隻剩下自己一個男人。
《秦氏觀蛟法》,本該一往無前,向死而生,可偏偏自己自始至終,內心都不純粹。
“原來,我不僅僅是在點撥潤生,也是在點撥我自己……”
井口,有水向上流出,主動圍繞在秦叔身邊,化蛟而遊。
秦叔站在那,一動不動。
正拿起勺準備吃餛飩的柳玉梅,饒有興致地看向站在井口邊的阿力,調侃道:
“今兒到底吹的是哪門子的風,鐵樹也開花了?”
劉姨從廚房走出,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又用指尖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此時的她,能感受到阿力的心境。
與其說他是在頓悟,不如說他是放下了。
因為阿力終於意識到,這個家,有別人撐起來了,以往的那些東西,他真的不用全都壘到自己肩上。
曆代秦家人走江,都是獨行,以一往無前之勢,開創自己的龍王基業。
這是一種大自信。
可這麵,又何嚐沒有,即使自己失敗了,死在江上,家依舊不用自己擔心的底氣?
這種底氣,秦力是沒有的,他的童年,目睹的是秦柳兩家衰落、風雨飄蕩,他不是那種可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人,同時又比先輩們,少了那份天然的坦蕩與無忌。
林書友正在瘋狂咥麵。
這些天,那隻大白鼠像是失蹤了一樣,沒有再來送過夜宵,導致他們每天早上醒來都餓得不行。
雖然他們自己也能去廚房弄飯吃,下個麵炒個飯也簡單,但過慣了好日子,又不是在走江時條件不允許,因此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自己做,留著胃等早上劉姨做的美味早餐。
而且,自從那隻大白鼠曠工後,劉姨的三餐,變得比以前更為豐富,種類也更多。
連一向在飲食上從不吝嗇的李三江,都不由問了一句:
“咱這日子,確定能一直這過?”
劉姨說最近孩子們可能是累到了或者病到了,得吃點好的調養調養。
李三江覺得很有道理,藥補不如食補。
林書友:“唔,秦叔這是頓悟了?”
“啪!”
譚文彬拍了一下林書友的後腦勺。
“別吃了,快把早餐給李大爺送上去,讓他在房間吃,別讓李大爺下來看見,要不然秦叔又得被迫離家出走了。”
“哦,對!”
譚文彬先上去了。
李三江剛起來,正準備下樓吃早飯。
“李大爺,我跟你說個事兒。”
李三江:“行,咱們下去一邊吃早飯一邊說。”
譚文彬拔出煙,遞給李三江。
李三江接了。
譚文彬:“李大爺,這事兒我隻想跟你一個人說,不想讓他們聽到。”
“嗯?”
“這陣子,我和周雲雲的感情,出現了一些問題。”
“唔?”
“您老有經驗,幫我分析分析,拿拿主意。”
李三江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經驗。
但他覺得,身為一個長輩,這個時候確實得教導教導孩子。
“成。”
李三江咬著煙,等著譚文彬給自己點。
譚文彬摸了摸口袋的打火機,說道:“我火機呢?”
李三江自己掏出火柴,劃出一根,給自己點了後,又立刻湊到譚文彬麵前,譚文彬脖子前傾,用雙手捂著火柴,點燃。
倆人很默契地向上走。
經過露台時,譚文彬故意走在外圍,遮擋住李三江可能會向下的餘光。
壩子上的井口邊,秦叔依舊站在那,一條條水流在其身邊環繞。
林書友將早飯放在托盤,馬上上樓,來到房間門口時,就聽到頭傳來李大爺的聲音:
“壯壯啊,雲雲是個好姑娘,你可千萬別不懂珍惜,我跟你說,盯著雲雲的人多得很呢,你要是錯過了,可不就便宜了別人?”
林書友推開紗門,端著早飯進來。
李三江:“咳咳咳……”
嗆了一口煙,譚文彬伸手幫李三江拍背。
“李大爺,您慢點抽。”
“唉,是早上沒咳痰就抽煙,有點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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