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聽到這個中獎旅遊目的地,陳曦鳶本就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徹底跌落穀底,
糟了,這下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先前她真就是想著能把小弟弟的太爺帶去家做客,一來還了自己借宿人家家大吃大喝的人情,劉姨告訴過她,家所有人的夥食費,都是李大爺出的。
二來小弟弟在自己家也能多待一陣子了,方便多從自己家偷出來點東西。
這會兒,她是真不希望李大爺去。
別看自己爺爺這輩子在與自己奶奶的交鋒中,一直處於下風,屬於被欺負的一方,但她很清楚自己爺爺的眼力見兒。
據說,自己在母親肚子,還沒出生時,爺爺就給母親娘家回贈以厚禮,幫母親所在的家族抬了位,說母親是陳家的大功臣。
所以,自己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沒理由能瞞得住自己爺爺。
「阿友,我該怎辦?」
「嗯。什怎辦,去就去唄,踩踩沙灘逛逛椰林,也挺好的。」
林書友隻是覺得這獎,是陳曦鳶「摸」的,但對於李大爺去海南本身,他並不覺得有什問題。
陳曦鳶一時不知該怎解釋,隻能問道:
:「以往李大爺摸到了獎,他都會去?
林書友:「看情況吧。」
涉及到《走江行為規範》以及李大爺常常給他們接江水這件事,林書友覺得自己不能擅自吐露。
他好列是被三隻眼「鞭撻」過的,曾被趙毅以各種方式套出各種情報,吃一塹長一智,警覺性與分寸感終究是練出來了。
陳曦鶯:「那我回去就和小弟弟坦白,不能讓小弟弟誤會我是處心積慮。」
林書友:「哈哈哈哈哈!」
陳曦鳶:「你笑什?」
林書友:「沒什,我隻是覺得小遠哥那聰明,肯定不會誤會人的。」
「嗯,確實,小弟弟那聰明,而我又那——」
陳曦鳶回味過來,盯著林書友。
林書友扭過頭,撓頭,憋著,臉紅,隨後還是沒忍住,又笑了起來。
過去自己都是被挪輸逗弄後知後覺的那個,難得的一次,自己也能體驗一下,原來三隻眼和彬哥他們,一直這快樂。
可惜,外隊畢竟是外隊,點過燈和拜過龍王的,都無法再去跟隨別人走江。
所以,外隊隻能合作,不可能真的進到他們這個團體來,至少在小遠哥走江結束前不行。
林書友開始想念萌萌了,以前萌萌在時,他還能與萌萌一時瑜亮。
萌萌以後肯定會回來的,他對此毫不擔心,他擔心的是,萌萌在地府的這段日子,會偷偷努力學習。
「友侯,細丫頭,來!」
李三江在靈堂前招手。
「來了,李大爺!」
陳曦鳶先走了過去。
林書友給三輪車上鎖,順便將摸獎單撕碎丟進一旁菜地。
劉經理之前詛咒的是李大爺一屋子死個整整齊齊,可李大爺家除了李大爺小遠哥和他們幾個,還有兩支,不,是三支龍王家的。
當麵詛咒三座龍王門庭,還被自己和陳曦鳶聽得清清楚楚,這口業,一下子造到沒邊了。
「來,友侯,這。」
「來了,李大爺。」
盧侯家,在其它地方的叫法類似於老盧家。
李三江口中的「盧侯」,此時正躺在靈堂內的一張老竹床上。
因李三江來得晚了,所以壽衣和化妝都被人代勞先侍弄好了。
盧侯的兒子盧俊正因此和李三江重新劃拉價錢。
李三江覺得理虧,就同意把坐齋的錢砍去一半。
盧俊心滿意足地笑了。
坐齋要忙活的事很多,外都需要操持,而且請坐齋的買自家紙紮品還會打折,就因為來晚了一點削去一半,李三江吃了很大的虧,但他懶得計較了。
人生經驗,能在靈堂前斤斤計較的人,你怎算都算不過他的,白費這力氣。
李三江從口袋拿煙,一不小心把劉經理塞的兩包帶了出來。
盧俊瞧見了,馬上道:
「李大爺,幫忙幹活的,一人隻能拿一包。」
李三江對著盧俊攤開手:「你認不清楚這煙牌子是你家發的?這兩包是我自個兒的,都忘了,你趕緊拿一包給我。」
盧俊:「李大爺,你先抽著,你先抽著。」
說著,盧俊就走了,裝作去忙活其它事。
李三江特意走到做人情登記的桌前,對幫忙登記的人點點頭,同時側著身,故意讓盧俊看清楚自己在幹嘛。
在農村,能登記人情簿的,地位都不會低,事也拎得清,那人笑著從塑膠袋拿出兩包煙遞給李三江。
最便宜的煙,本地人不愛抽,都是菸草局配的貨,要不然根本就不會有店家進,這煙最後都是打折處理掉。
用這種煙來辦事,是真的跌褂子。
李三江就接了一包,還有一包退了回去,然後掏出自己的煙,給對方散了一根,說道:
「這事兒辦得,唉,我剛進去看了一眼,盧侯連個冰棺都沒有。」
「唉,誰說不是呢,菜也置得不行,剛吃完第一批的人,都在我這抱怨了。」
冰棺這東西,以前確實用得少,但近些年漸漸有形成標配的趨勢,一來租個兩天也沒多少錢,
二來若是天氣不是那種死熱,甚至都不用通電。
讓逝者躺冰棺頭接受親朋吊,顯得好看莊重些,現在就搞個老竹床下麵墊個草席,真叫一個潦草。
那多人請李三江坐齋,就是因為他口碑好,那種家底殷實的老板,想要排場,那就隨便造無所謂,普通人家請李三江來操持,李三江會幫他們既省錢又布置得體麵。
隻是,盧侯家條件不錯的,盧侯老早就做糧油生意,石南鎮上有兩間鋪子,據說年初時在石港鎮上也搞了一家。
可他這兒子,給他辦喪事,都不是一切從簡了,簡直就是奔著吃人情賺錢來的。
罷了罷了,把這活兒早點幹完拉倒,回家後叫婷侯給自己炒點花生米炒個雞蛋,自己一個人喝兩杯,李三江都懶得按照以往習慣,坐完齋後在主家喝個酒了,怕那盧俊再給自己拉個臉。
抬手打招呼,示意友侯和細丫頭過來。
李三江先給林書友指了待會兒表演的場地,又吩咐陳曦鳶待會兒吹個哀傷點的調子。
陳曦鳶認真聽著。
李三江忽然想到了什,問道:「細丫頭,你會吹嗩不?」
陳曦鳶:「會的。」
李三江:「唉,早曉得讓你從我地下室挑一個出來了,我那有,清洗清洗就能用,要不你現在就回去拿?地下室的鑰匙就在客廳抽屜,跟手電筒放一塊兒。」
陳曦駕剛想說,自己就算用笛子,也能吹出嗩聲。
可這話剛欲說出口,她就咳了起來,像是嗆到了空氣。
林書友:「李大爺,不折騰了吧,陳姑娘像是都感冒了,再來回跑多吹兩路風不好。」
陳曦鳶對林書友點頭。
林書友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她的視線,心有愧。
陳曦鳶覺得林書友是在相信她的音樂能力,也不想讓她麻煩。
林書友則是知道李大爺家地下室,除了那些戲班用品外,還存放著什。
就像《走江行為規範》的內容一樣,阿友不是小氣,也不是覺得不能送,但得經過小遠哥的同意。
他既然人在這,那就隻能辣手摧機緣。
李三江:「那行吧,就吹笛子,也可以,咱們這兒會吹笛子的少,也讓大家夥都跟著高雅高雅陳曦鳶:「你放心吧,李大爺,包在我身上。」
李三江:「,很好,細丫頭不錯,幹活是一頭的奮勁。」
吩咐完後,李三江就走進靈堂,他的工位在靈堂內的小桌後頭,坐下來後敲起木魚念起了經。
起初帶友侯出來坐齋時,他得在旁邊做指引,現在,友侯已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白事了。
這時,一個女人被幾個女親戚簇擁著走進靈堂內。
那女人年紀不小了,但保養得不錯,一看就是平時不用操持農活的,她是盧侯的妻子,也就是盧俊的媽,叫葛麗,是村的婦女主任。
接下來,是要哭了。
李三江坐直了後背,木魚聲和自己念經聲都提了起來,準備好好配合這個環節。
葛麗努力在哭了,卻哭不出眼淚,提前預備著擦眼淚用的帕子倒是也發揮出了用處,用力擦了擦,勉強把眼眶給擦紅。
倒是她身邊的一眾女的,哭得那叫一個生動專業,不光自個兒哭,還順便幫葛麗哭。
「我盧侯大哥啊,你怎忍心就把我葛麗姐姐就這丟下一個人先走了啊」
「你把我葛麗姐姐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她該怎活啊~」
葛麗起初還能忍受一下,但伴隨著她們進入狀態,隻覺得耳膜被震得生疼,乾脆站起身,走了。
旁邊人情緒剛提起來,也就是將將熱了個身,但見正主走了,她們再留下來哭也沒個什意思,也就一起跟著出了靈堂。
李三江歎了口氣,齋事做多了,他當然曉得哭靈很多時候都隻是走個習俗過場,但他還是頭一次見這潦草的。
從煙盒抽出兩根煙,都點燃,一根插在桌縫處,算是給盧侯點的,另一根叼自個兒嘴,也不耽擱念經。
不是一個村子的,他與盧侯接觸的次數也不多,但盧侯人實在,挺不錯的。
扭頭,看了一眼老竹床上擦著厚重腮紅的盧侯。
李三江皺了皺眉,他這輩子家坐齋的河撈的,包括年輕時在上海灘背的,死人,他見得多了去了。
這就跟種菜的老農似的,菜長成啥樣,出了什問題,多少都能心有點譜。
李三江現在就覺得,這盧侯躺在這兒,有點怪怪的。
盧俊來請他時說,他爹是突發心梗走的,
舔了舔嘴唇,又上下仔細掃了一眼盧侯,李三江不是法醫,學問道理他不懂,但他就是覺得盧侯的死相沒那標準。
可也就僅限於此,念經念經,李三江繼續哼了起來,曲調逐漸接近潤生最近每晚必看的武俠劇片頭曲。
外頭,二批席已經吃完了,席麵太差,都瞅不見多少硬菜油水兒,吃的基本都是自家地長的。
親朋們意見很大,再一瞧,發現沒有白事隊搭的棚子,既然沒表演看,大家就準備散場各自回去了,隻等黃昏時過來再湊合一席,純粹是懶得再燒家的灶了,省點柴火。
林書友穿上戲服,準備登場,
陳曦鶯提醒道:「不要化妝?」
林書友頭低下來,再一抬頭,白鶴真君紋路浮現,連雙眼都變得狹長威嚴,極具壓迫感。
陳曦鳶讚歎道:「阿友,你真是適合吃這碗飯。」
林書友笑道:「哈哈,李大爺也這誇過我!」
上場前,葛麗走出來了,就往壩子上找了張板凳一坐。
她兒子在瞎忙活,控製著成本支出,像是個債主。
她這個當逝者親屬的,倒像是個遠親。
有個男人走上壩子,旁邊人見著了,馬上湊上前,遞煙的遞煙,說好話的說好話,這是本村的村支書,頭發半白,但塊頭不小,身子骨也很硬朗。
林書友正好對著村支書出現的方向,疑惑道:「有點眼熟哦。」
陳曦鳶回頭看了一眼。
林書友:「他和盧俊好像,就是逝者的兒子。」
陳曦鳶:「算一算麵相不就知道了?」
指尖在笛上輕彈幾下,陳曦鳶篤定道:
「父子。」
林書友:「哇哦~」
小遠哥說過,不要迷信相學,它不是百分百正確。
但這,其實還真用不上相學,這村支書和盧俊,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二人長得很像,一樣的大塊頭,甚至是一樣的臉型。
林書友扭頭看了一眼擺在靈堂外的盧侯遺照,與之相比,他這個「當爹」的,更像是一個外人先前正一通亂忙的盧俊,主動跑向了村支書,臉上帶著笑意,這一聲「叔」喊得,和「爸」一個味兒。
旁邊圍著村支書的人,也都給盧俊讓開了身位,大家也都陪著笑。
隻是,麵對盧俊的這種熱情,村支書皺了皺眉。
年輕時犯下的錯,犯了也就犯了。
那會兒還沒皮帶,是褲袋繩,擰巴起來了,解不開,急得他乾脆扯斷了。
後來得知葛麗懷孕了,他沒想那多,總覺得沒那準,怎可能是自己的。
結果這孩子越長越大,眉眼也越來越像自己後,就連他爹媽瞧見了,都在家指責他。
家老頭老太沒因忽然多出一個孫子而感到高興,倆老人有自己的孫子孫女,不屑外頭落的種。
再者,村支書自己的媳婦,娘家條件也很不錯,兄弟好多個,所以,日常在村子,他都盡量躲著盧俊,偏偏這小子,每次一碰到自己都會主動貼上來,跟條看不懂眼色的哈巴狗似的。
尤其是盧侯死了後,盧俊來自己家報喪,居然哭著對他說,自個兒以後隻剩下一個家了。
這可把自己媳婦兒給狠狠嶇到了,當晚就回了娘家。
自己的兒女們也變了臉色,甚至連村支書本人的臉當時也青了,恨不得抬手就給一巴掌,讓這孝子清醒清醒。
莫說做子女的,不希望多出一個「野種」來和自己分家產,就是村支書自己,也不希望這養在別人家的,再回頭吃自己的。
其實,正常情況下,村子這種男女偷吃之事,很難瞞得住。
村子就這點大,就算沒事稍微走近一點,老槐樹下都能給你編出花兒來,說真的有事了;
再者就是子女模樣,都是一個村子幾輩子住下來的老鄉親,就算十幾年在外漂泊的,回到家,看見路上哪個玩耍的孩子,都可能直接認出是誰家的。
閑言碎語,早就傳開了,隻是有的男的是自己不能生,那有個名義上的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種,默認給自己養老送終就成,甚至還會讓自己媳婦去主動借種;
還有的就是氣歸氣,拳頭緊後,當時不適合掀桌子,隻能咬碎牙齒往肚子咽,盧侯就屬於後者,他向來是個實誠人,無論做人還是做買賣,但他有個壞習慣,一年總有幾次會因喝多了,跑去村支書家門外罵個半宿。
村支書家也不開門,任他罵,家老頭老太有時候還會給盧侯端碗水,讓他潤潤嗓子;
自個兒的兒女還會在旁故意看親爹的笑話,偶爾還跟著複述幾句。
趕了奠金,匆匆看了一眼靈堂後,村支書就走了,他本就是故意延遲來的,實在是不想吃盧侯的白席。
不過,走時他也瞧見了,這席也沒什吃頭。
,終究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玩意兒。
自始至終,村支書甚至都沒特意去看一眼就坐在那兒的葛麗。
等親爹走後,盧俊扭頭看向自己「親爹」的遺照。
眼,流露出怨毒與恨意。
仿佛是在怪盧侯,從他親爹那將自已偷走,讓自己沒能享受到親爹的關愛。
周圍人開始安慰他,葛麗那邊也有人在安慰葛麗,大家都顯得很和氣,也很善解人意。
陳曦鳶對林書友小聲道:「你們南通,風氣這開放的?」
林書友:「我福建人。」
陳曦鳶:「哦,對哦,但你南通話說得好標準。」
林書友:「嘿嘿,是嘛?」
陳曦鶯:「嗯,感覺和我一樣,南通話說得很自然。」
林書友:「額——」
陳曦鳶:「什時候開始表演?」
林書友:「再過一會兒,等他們那邊先表演完了。」
陳曦鳶:「表演?」
林書友:「李大爺說過,那些在你周圍,不斷安慰著你的人,其實心都在看你的笑話,演出那副善解人意的樣子,隻為了好湊近繼續嚼你的是非。」
陳曦鳶:「很貼切呀。」
李三江從靈堂走出來,二批席都結束了,他的午飯居然沒人送來,不上正規席麵吧,好歹端點東西來讓他對付一口。
自己餓一頓無所謂,可倆孩子還跟著自己一起呢,尤其是阿友最近本來就吃得少,再缺頓,都要擔心掉兒了。
「來,吃著墊吧墊吧,等晚上咱早點回家吃飯。」
李三江遞來了雲片糕餅乾花生還有酥糖。
陳曦鳶接過來,吃了一片雲片糕,疑惑道:「李大爺,你出門時口袋裝了這多東西?」
李三江:「盧侯請的。」
陳曦鳶側身,看了一眼遺像。
李三江:「吃你們的,沒事,盧侯人很好,請訝兒們吃點零食不會生氣的。」
這些吃的,是李三江從供桌上拿的。
李三江:「抓緊吃,吃完後好好演好好吹,讓盧侯走得熱鬧點,也體麵點。」
吃完後,林書友拍了拍手,從椅子上一個旋轉身,徑直來到了空地上。
雙目一凝,豎瞳雖未開啟,但氣場已經溢出,瞬間吸引住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緊接著,更是一套連招表演,無論是真功夫流露還是表演風格的展現,都無可挑剔。
「好!」
「厲害!」
聽到外頭傳來的喝彩聲,坐在靈堂內念經的李三江也笑了,隨後又覺得不對,外頭這氛圍,有些太歡快了。
很快,淒婉的笛聲傳來。
陳曦鳶遵照李大爺的吩咐,要哀傷。
但李三江低估了這丫頭的樂律功底。
漸漸的,在場所有人,眼眶都開始泛紅,而且擦眼淚的同時,還要止不住地為林書友叫好。
李三江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這挺好的,是他想要的那種腔調。
林書友一階段表演結束後,李三江取來一個火盆,放在了地上。
阿友手持金,圍繞著火盆走三步讚。
隨後,他將一把高舉,另一把下垂,邁著步子,步入靈堂,圍著竹床上的逝者轉圈。
官將首本就有這方麵的呈現風格,故而阿友懂得分寸,表演的時候就是表演,而不是抓鬼。
但陳曦鳶是第一次入行,而且格外敬業,她居然也一邊吹著笛子一邊跟著林書友走進了靈堂,
一起繞圈。
先前她是給外麵所有人演奏,現在等於是在給逝者獨奏。
等她追隨林書友的步伐,又從靈堂來到外麵壩子上後,李三江又指了指盧侯的遺照,示意細丫頭對著盧侯的照片吹。
陳曦鳶將調子揚起,雙目看著遺照。
殊不知,在他們倆出來後,竹床上躺著的盧侯,身體已經劇烈抖動起來。
李追遠跟自家太爺出來做白事時,都會刻意「避嫌」,所以才能一切正常。
因此,李三江並沒有這方麵的意識,他也不清楚,常被自己從家牽出來幹活的驟子們,各個背後有著怎樣的背景,身具何等的位格。
林書友將金拍到供桌上,上麵的香全都飛起,再一橫抽,所有的香都被點燃。
這簡直是魔術,周圍人一邊用力鼓掌叫好一邊眨著濕潤的眼睛。
隻是,恰好有一陣風吹來。
將其中三根香吹偏,這使得林書友下一步動作,沒能完全成功,金隻接了其餘香甩入香爐中,另外三根香眼著就要落到地上。
到底沒開豎瞳,對身體力量的使用也就差點火候。
陳曦鳶身子一側,右臂一抬,三根香被她以臂彈起,準準地落回香爐穩穩插入。
加之風也將旁邊的黃紙吹起來不少,陳曦鳶抬腿一撩,將這些黃紙全部以巧勁逼回火盆中燃燒既然吃了人家的零食,那自己也請人家吃香火收冥錢。
下一刻,
「砰!砰!砰!」
靈堂內,傳來一連串的爆裂聲,而後就是類似野獸般的嘶豪。
這是南通,且距離桃林很近,沒有邪崇誕生的土壤,
所以,盧侯已經死了,死得很徹底也很乾淨。
可再乾淨的逝者,也受不住陳曦鳶這樣的上供,這真是字麵意義上,給逝者弄炸了。
陳曦鳶停下吹奏,她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笛子一停,大家夥的情緒也都恢複·.不,隻是從先前樂律的哀傷,轉為進入對靈堂內嚇人動靜的驚恐。
那野獸嘶吼的聲音,是屍身炸裂時激蕩而出的氣流,可在普通人耳朵,這就是盧侯死不目,有冤屈!
李三江進靈堂去查看情況,有膽大的,也跟著進去瞅了一眼,出來後就開始吐。
被周圍人問是不是詐屍了?
那邊邊吐邊回答:「炸了,炸了,是真炸得到處都是!」
坐在那的葛麗,後背貼著牆,身體在哆。
盧俊臉色煞白,靠身邊人扶才堪堪穩住,但褲腿處已經變深,這是尿了。
「噗通!」
人群中有一個人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哭喊:
「盧侯哥哥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把那藥拿給你兒子和媳婦,我吃了豬油蒙了心,我曉得他們打算藥死你,我還貪那點錢把藥給他們了!」
靈堂內屍體的一炸,把這人的心理防線給炸崩潰了。
他說的話,被全場人都聽到了。
說民不舉官不究肯定是偏激的,但有些時候這種家人之間的遮掩,確實能比較容易地將一些事情給蓋下去。
可一旦被捅破,那接下來,就必然要走流程了。
有人報了派出所。
很快,派出所的警察來了。
作為白事先生,也是屍爆時距離屍體最近的三人,也一並被請回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後,有不少民警然道:
「怎又是你們?」
盧侯屍體炸開的不僅是那個人的心理防線,盧俊和葛麗也是心神受創,在這種情況下,麵對審問的莊嚴環境,根本就沒辦法再繃住,一問一答,直接就交代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負責這起案件的隊長,看著剛出來的筆錄,不禁感慨道:
「這是我入行以來,遇到的,惡性犯罪,最配合工作的嫌疑犯了。」
旁邊的年輕警員開口道:「都出這樣的事了,也沒心思再狡辯了吧?」
「屍體怎樣?」
「炸出去的不少,但餘下的,應該還能拿去化驗一下,法醫那邊說,應該能化驗出是否是中毒死的。」
隊長將筆錄往桌上一放,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這小子,真是個畜生。」
盧侯早就知道盧俊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了,他又不瞎。
而且,主動撕破這層默契,將這話說出來的,還是他的兒子盧俊。
父子倆為此大吵了一架,盧侯氣昏過去進了醫院。
在醫院救治時,盧侯檢查出了自己得了癌症。
他不打算治了,覺得治了沒意思。
他就偷偷立了個份遺矚,還沒來得及去找村族老公正,隻是打了個草稿,暫時鎖在自己抽屜,結果被葛麗發現了,畢竟這男人在她這就沒秘密可言。
遺矚內容很簡單,意思是盧侯死後,他的房子存款和鋪麵,分為兩份,一份給盧俊,好列叫了他這多年的爸,而且葛麗還得跟著盧俊生活。
另一份則捐給市區的一家福利院,他這輩子沒自己的孩子,對其他孩子,看看也是歡喜,想讓他們在福利院的生活條件更好一些。
得知自己的一半財產要被偷走的盧俊,直接找人買來了藥,給盧侯給藥死了。
小警員問道:「曹隊,這屍體要是不炸,這件事,不就埋下去了?你說,會不會真的是冤魂顯曹隊伸手,把小警員的警帽調整了一下戴正。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後,曹隊走出辦公室去找所長匯報案件進展。
李三江林書友和陳曦鳶,坐在一個房間,三人麵前放著茶水。
這是個接待室,辦公桌上擺著一台電視機,央視台,正播放著海南房地產的相關專題,
主題是汲取教訓,節目最後,還播出了很多海南的美景畫麵,寓意著海南的未來依舊美好。
林書友:「你們那邊房子之前那貴?」
陳曦鳶:「嗯,貴了好幾年,然後泡泡破了。」
林書友:「你買了?」
陳曦鳶:「我是當音樂老師的,哪有錢買,誰找音樂老師補課?倒是聽說你,家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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