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柳玉梅說她很好奇,李追遠會以何種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這,就是李追遠給出的答案。
直接問。
各種證據都指向了陳曦鳶的爺爺。
如果是真的,人都來殺你了,哪還用得著繼續隱藏身份?
如果是假的,把自己的身份主動暴露給瓊崖陳家,換取一個「明白」,很劃算。
當然,所有的回答,最沒意義的,是否定。
因為否定,等於沒有回答。
而最具性價比的回答,就是當下陳老爺子所給出的:是。
李追遠很滿意這個答案。
複雜的問題,透明化簡單化,雙方都能很舒適。
陳曦鳶握著大哥大的手,在顫抖。
前一刻的她,還躺在床上享受著零食;現在的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過去。
她沒歇斯底地反覆對著話筒追問「爺爺你是否聽清楚了」「爺爺你不要開這種玩笑」。
她知道,小弟弟的鋪墊不會無的放矢,自己的爺爺年紀雖然大了卻絕沒有耳朵背氣。
這一問一答,等同於將一件事實,釘死。
電話那頭掛斷了。
耳畔傳來「嘟嘟嘟」的聲調。
回答了一個「是」後,陳老爺子沒再多說一句話。
陳曦鳶手臂垂落,手指鬆開,大哥大立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小弟弟,而後視線又被燙離。
平靜的水麵,泛起輕微的氣泡,而這,才僅僅是下方火山即將噴發的前兆。
陳曦鳶深吸一口氣,盡可能讓自己的腦子變得麻木,不去思考與陷入情緒,她低著頭,喃喃道:
「謝謝。」
「不客氣。」
陳曦鳶不再言語。
李追遠從包裝袋,取出兩塊西亭脆餅,將一塊遞給了陳曦鳶。
少年不喜歡吃脆餅。
確切的說,他不喜歡所有容易弄髒手的吃食。
吃完第一根後,李追遠抬手將接住的碎屑都扣入嘴。
陳姐姐那邊,早就吃完那一根,還吃了第二根,現在正在拿第三根,她吃得很快,吃得麵無表情。
她不敢把嘴巴停下來,怕眼睛到時候止不住。
李追遠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感到有點累了,想回去睡一覺。
這世上很多事,都可以追求緊迫與效率,唯獨休息不行。
離開大胡子家,回到自家壩子上。
柳奶奶仍坐在那,眺望著風景。
李追遠走了過來,沒坐下,而是道:
「我問過了。」
柳玉梅有些意外地看著少年:
「怎說。」
「他承認了。」
「沒問問他為什要這做?」
「想問的,但沒問。感覺,沒那個必要。應該是他需要來跟我解釋,而不是我追著他不停地追問「為什」。」
「這是強者的待遇。」柳玉梅捏起一塊茶點,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我們不是強者,至少,現在還不是。」
李追遠沒急著接話,他知道,柳奶奶還沒說完,因為奶奶從不在話頭上示弱。
柳玉梅笑道:「但我們可以當瘋子,雖然隻能瘋一次。」
說著,柳奶奶從兜,拿出一串鑰匙。
看起來很多,實則細看隻有兩把,兩把造型古樸的鑰匙,內嵌著讓李追遠這一機關大師都感到驚歎的複雜架構。
雖無法拿來戰鬥禦敵,但在品級上,完全碾壓了自己道場珍藏著的聚雷鞭與九華印。
柳玉梅:「家人要是都沒了,家關看的那些東西就沒人能定期去做打理,與其留在那兒給它們鑽空子出去的機會,不如請江湖同仁們來幫幫忙,吃個破家宴席。」
虞家曾爆發的那場邪崇浩劫,李追遠是親眼目睹過的。
龍王秦與龍王柳,曆史上所出的龍王,比虞家要多很多。
不同長度與質量的曆史,對同樣的事,往往會演變出不一樣的變化。
李追遠很早就懷疑,秦家和柳家祖宅,那些被封印的邪祟,可能與其它龍王家不同。
因為當年在大學家屬樓,李追遠走陰時,曾探查到三樓那間房被秦叔臨時從祖宅搬進來的東西。
那,隻是冰山一角。
細思回想,這最重要最恐怖的一點應該是家鎮壓的凶惡邪崇,竟然還能搬出來。
柳玉梅把這兩把鑰匙,放在了茶幾上。
雖未做儀式,但家攏共也就這幾個人,家主之位,事實上已經移交了,那這家門鑰匙,自然也是要交出去的。
柳玉梅以期待的目光看著少年。
自己代管兩家門庭時,還得為兩家盛名所考慮。
現在自己是長老了,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諫言。
既然他們不讓我們活,那我們就帶著他們一起死好了。
這鑰匙在柳玉梅手上,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敢真的去用,但她非常期待少年點個頭。
然後,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領命」,帶著阿力與阿婷去執行家主命令。
沒推辭,沒曉之以大義,沒道德理論勸說。
李追遠直接伸手,將這兩把鑰匙接了過來。
緊接著,少年感慨了一句:
「真好。」
柳玉梅抿了抿嘴唇,眼的笑意愈發明顯。
以前,她是鍾意於男孩這令人震撼的天賦,現在,她是越來越喜歡少年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處事風格。
李追遠把玩著這兩把鑰匙,一把需要用《柳氏望氣訣》去運轉,另一把則需要《秦氏觀蛟法》去催動。
若是本訣修行不到位,哪怕手拿著鑰匙,祖宅內的一些地方,也開不了,進不去。
從這,也能看出龍王家的自信。
兩家先祖,是真不擔心後世子孫一代不如一代。
或者說,在兩家先祖眼,若是後世子孫真潰爛到那個程度,家的一些地方,本就不該讓他們去染指。
要不然像陰家那種,能把《鄯都十二法旨》退化成《陰家十二法門》的,昔日的龍王門庭子孫,怕是連家門都進不去了。
李追遠:「什時候用,我來決定。」
柳玉梅:「理所應當。」
家的金山銀山,李追遠現在拿不了也用不了,但家的邪崇——它怎算都不能算是傳承助力。
所以,理論上,李追遠真的可以把家的邪崇搬出去,送到仇家祖宅地界,打開。
雖然,這樣做的後果,很容易造成失控,釀出無法挽回的局麵,等同於同歸於盡。
但手有劍你可以不用,卻絕對不能沒有。
老太太這是將兩家龍王門庭最後的根本,交到了他的手上。
柳玉梅:「注意休息,你這身子,暫時不要再勞心勞力。」
李追遠點點頭:「嗯,放心吧,奶奶,我這就上去睡覺。」
說是這說,但少年也沒先上樓,而是去了屋後,將這兩把鑰匙放入了道場。
回來時,經過客廳,又在草席前蹲下來,對著它按了按。
頭的小黑,給予了自己回應,示意它還不算死。
「你再撐兩天,等我身體養回來,我就來放你出來。」
上樓,回到房間,阿璃正站在書桌前畫畫。
畫的是一塊陸地與大海,海上烏雲密布,其餘細節,還未來得及下筆。
床底下,笨笨坐在那,嘟著嘴巴,掐著手指,正在算題。
李追遠拿起盆,去衝了個澡。
洗澡時,少年聽到女孩來到了淋浴間門外,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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