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李追遠走出帳篷,目光下移,查收誠意。
趙毅出現在這,並不意外。
相當於天道給自己用得最順手的刀,也配了一把用得最順手的刀。
至於王霖————
李追遠是扒開過王霖底細的,很坦誠地說,少年對王霖很感興趣,如果有的選,他希望王霖能有機會站在自己對立麵。
可這小胖子滑頭得很,雖然喜歡藏拙也愛試探,卻次次都能掌握好尺度。
他不作死,李追遠還真沒辦法讓他死。
哪怕盟友之間互相背後捅刀子本就是江上常態,可別人做得,李追遠現在做不得。
倒不是少年有多守規矩多尊道義,而是少年如今手底下的外隊有點多。
脆弱的信任感建立起來殊為不易,都不是傻子,你敢陰死一個,必然會導致其他人離心離德,太虧。
山頭上的人向下觀察時,山下的兩方人也在向上張望。
趙毅:「我怎聽到剛剛像是有人在喊我?」
陳靖:「毅哥,我能確定剛沒人喊你。」
趙毅伸手摸了摸陳靖的狼耳,道:「那就是在心喊我。」
山頭上的視線出現扭曲,像是被撤去了幕布,一個小型營地顯露而出。
趙毅先看向林書友,然後目光轉移到了那位少年身上,張開雙臂,喊道:「哈哈,我說剛怎聽到有人在心底喊我呢,原來是來自祖宗的呼喚!」
王霖看見李追遠後,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眼眸深處,卻流露出一抹忐忑。
失去狼群的庇護,狼王想要私底下對一頭獨狼開膛破肚,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並且,發出諂媚之聲的趙毅,非但沒主動上山,反而挪移,站到了自己身後去,這分明是在提前斷自己的後路!
於趙毅而言,他好不容易在江湖上營造出與姓李的勢不兩立的形象,可不能被第三方外泄出去。
李追遠:「上來吧。」
王霖:「哎,好的小遠哥。小遠哥你吃早飯了沒。小遠哥我正好帶著廚具過來的,小遠哥我這就給你做!」
小胖子屁顛屁顛地往上跑。
這是生怕後頭那位先出手,上頭那位再順水推舟默認。
趙毅雙手叉腰:「媽的,姓李的在上一浪到底收了多少外隊。」
陳靖激動地衝上去,速度比王霖還要快,直接來到少年身前定住。
「遠哥。」
李追遠伸手拍了拍陳靖的肩膀。
想摸頭的,但妖獸血脈讓阿靖發育快,個頭竄得早,想摸他的頭自己得踮腳。
剛拍好肩膀,阿靖就膝蓋彎曲,半蹲下來。
「遠哥!」
李追遠隻得又摸了摸他的頭。
王霖麻利地起鍋做早飯,他行囊甚至有麵粉,還能給大家夥做古法點心。
趙毅走上來時,譚文彬給他拔了一根煙,趙毅給推過去,反手拔出一根遞給譚文彬。
「譚大伴,椰王我抽不慣,這三沙的可以,你試試。」
「外隊收得越多,不僅不會稀釋你的價值,反而能凸顯出你第一外隊的地位。」
「這話聽得舒坦,要不您是九千九百歲呢。」
「最近過得怎樣?」
「那叫一個愜意舒服,雖然九江趙沒了,但我又多了很多個江湖頂尖的衣食父母。」
「能地方支援點到中央不?」
「都到瓊崖來了,咋還能窮了?龍王門庭,隨便渾水摸魚搜刮一手,指縫流出來的這點兒,都得比咱腰身粗吧?」
「這次情況有點特殊。」
「我曉得,《西遊記》上頭有人的妖怪,可不會被猴子一棍敲死。」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你們電話怎打不通?」
「打得通的話,就等不到外隊你了。」
「哦————,姓李的現在翅膀硬了啊,敢拿喬了。
,你知道,我聽說在明家葬禮上,你家老太太與陳家家主短暫會晤,我就猜到姓李的肯定是來瓊崖算帳了,立馬帶人從九江來海南。」
與譚文彬抽完一根煙後,趙毅就進了李追遠的帳篷。
王霖繼續留外頭做飯。
「姓李的,江水這次推得有點急啊,難得看見它把活兒幹得這糙。不過,也難說,說不定隻是在我們這兒糙,在另外一個方麵,它做得很圓潤絲滑。」
「我一直在摸索一件事,現在基本可以確認了,陳老爺子當初的那記雷,不是為了打壓秦柳,也不是為了給陳曦鳶鋪路,他是真的在————」
趙毅:「為天鋤奸?」
李追遠:「但這鋤得太快了,上頭至少現在,還沒有對我卸磨殺驢的意思。」
趙毅:「那是,最起碼得等到師徒反目的戲碼上演後吧。」
李追遠:「所以————」
趙毅看了看自己懷,被三層外三層包裹封印,同時還在不斷切割著自己人皮的刀:「高句麗墓主人舊事,假傳聖旨。」
李追遠:「它,早就想弄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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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毅:「還真不好猜是誰,想弄死你的人,有那一點點多。
不過,有一說一,既然這次江水推得這急,而且推向的還是正統龍王門庭,不是虞家那種垮架子,還真得小心。
能對陳老爺子那種層次的存在假傳天意,利用陳老爺子對你出手的家夥,絕不是什一般的存在。
我怕一不留神,給咱們都給崩死了。」
李追遠:「這個倒不用擔心。」
趙毅:「嗯?」
李追遠:「這次,最差的結果也能是個同歸於盡。」
趙毅的目光在帳篷逡巡,然後起身,掀開帳簾,看向外頭。
王霖樂地道:「莫急,還得再蒸一會兒。」
趙毅對王霖也笑了笑,撤回簾子,回坐原位。
李追遠:「不在這兒。」
趙毅:「老弟,你這次到底帶什東西過來了?」
李追遠:「來瓊崖之前,我去了一趟秦嶺太白山。」
趙毅眉毛一挑:「你家東西不是不能用————等一下!你把那家那些玩意兒帶出來了?不是,你到底帶出來多少?」
李追遠手比劃著名黑箱子大小:「像這種封印了邪祟的箱子————」
趙毅:「哥,你帶了幾個?」
李追遠:「一個貨車隊。」
趙毅:「我艸,祖宗!」
王霖:「吃早飯了!」
李追遠在阿璃身邊坐下。
趙毅手拿著一個包子,轉來轉去,仿佛被這包子攝了心魄。
不怪趙毅反應大,這玩意兒拿出來,一旦使用,就是拚命的。
獻祭掉的不僅是龍王家清譽,更是會讓自己在這江湖以及天道那,直接淪為十惡不赦,自己站在姓李的這一方,也必然會連帶著遭受因果反噬。
以前走江都是擔心對麵的邪祟,這次反過來,己方反而成了邪祟頭子。
陳靖側過腦袋,把趙毅手的包子一口咬住,叼了過去。
然後,陳靖又拿了一個剛蒸好的熱包子,放回毅哥手中。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時,王霖起身收拾東西,潤生擠開了他:「你做的飯,我來收拾。」
王霖有些尷尬地搓著胖手坐了下來,小聲問道:「小遠哥,接下來需要我去做什?」
「去做客。」
先前在帳篷,李追遠和趙毅就沒商量過具體行動細節。
因為同樣接到江水作為己方一員的陳曦鳶,此刻正以陳家大小姐的身份,留在陳家。
無論是陳曦鳶還是陳老爺子,都努力地將昔日那道雷,局限在私人恩怨的層麵。
瓊崖陳家上下,怕是基本都不知道這件事。
故而,目前來看,陳家這座龍王門庭,大概率不會成為己方的對手。
什外圍摸索刺探潛入分化,都沒意義,因為你完全可以自報身份後,以貴客身份被迎入陳家。
事情,變得很簡單,但越是這種單刀直入,就越是說明那最後的一哆嗦,得有多凶險。
譚文彬把大哥大修複,先撥通了陳曦鳶留下的號碼。
撥完後,再打給何申。
接到電話的何申,二話不說,立刻將手下司機師傅們叫起來,一人一份地圖,上麵有他按照電話譚文彬的指示畫好的卸貨點。
「記住,不用你卸貨,把車停在那兒就行,人都給我回來,在這集合!」
司機師傅們對老板的這一命令很莫名其妙。
這年頭,哪兒的治安都不太好,你司機人在車上,都免不了被偷貨偷油;司機人不在,把貨車往山溝溝一丟,怕是等再回去時,連車轆都給你卸沒了。
但這車反正是老板的,老板都不擔心,那他們照做就是。
很快,一輛輛貨車開出,駛向各自的目的地。
何申又給譚文彬回了電話。
譚文彬:「小遠哥,那邊發貨了,等都進入指定位置後,會再行通知。」
李追遠:「你在電話,給他催眠了?」
譚文彬:「沒有。」
林書友:「申哥這有魄力?」
譚文彬:「坐輪渡過海峽時,他在二樓拿了份報紙,在上麵看到了我爸的訪談和照片,我爸長得挺像我的。」
陳老爺子,失蹤了。
不過,這件事並未在陳家引發什波瀾,老爺子雖是家主,但早就不管俗務,經常寄情山水和酒水,長時間不露麵才是常態。
全家上下,大概隻有一個半的人察覺到,出大事了。
一個是陳家老夫人薑秀芝,在壽宴與葬禮將至時,老頭子忽然不見人影一宿未歸,那必然是出了什事,或者正在出事中。
那半個,是陳曦鳶。
陳姑娘甚至都不曉得,自己這會兒已經在浪上了。
沒辦法,她以往走江所接的浪花都很耿直,耿直得跟線段似的,誰能料到,這次居然能直接耿直到家。
但,老頭子就算不見了,其餘人的日子還得繼續過。
薑秀芝貫徹了老頭子失蹤前的安排,壽宴從簡;
她吩咐陳家一眾管事長老們,將祖宅內除了本家嫡係以外的所有人,都暫時安置到外麵去。
此舉雖免不得底下人心惶惶,但陳家主母在家中地位很高,沒人敢耽擱質疑,龍王門庭規矩與威嚴也都還在。
執行到位,效率極高,今兒個早上,除了陳老爺子這一脈三子兩女這五房人,整個陳家祖宅,就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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