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純潔滴小龍 本章:第501章

    第501章

    眼睛睜開的瞬間,萬籟俱寂。

    稍後,一切的一切才尾隨而至,像是這片天地,還未對他的回歸,做好準備,產生滯後。

    陳家祖宅上空,因邪祟動蕩而厚積的烏雲,轟然破開一個大洞,黑墨奔騰,垂落而下,又在逐步接近那具身體的過程中,漸化為純白。

    近看,似天有白玉樓,倒懸接仙人。

    遠望,恰如瀑布新開,為斯人立景。

    神話故事中,往往不乏誰誰出場,伴隨天地異象的橋段;事實是,現實中的龍王,當其凝眸真視,就是能調動起這浩然之威。

    故而,龍王門庭才用門禮,龍王不用。

    但陳雲海不是龍王,他不具備獨屬於每一代龍王的位格,之所以有此景出現,一方麵是他域的特殊性,另一方麵則意味著,其生前真正的實力,已至無冕龍王。

    在黑皮書秘術成功後,李追遠就失去了對陳雲海的一切控製。

    那最開始自他身上浮現出的雲霧,隔絕了來自外界的一切牽扯幹預。

    眼下的陳雲海,像是一盞燈。

    燈芯是由李追遠攢聚起來並點燃的靈念,而燈油,則全部來自無臉人的傾情讚助。

    「————哈哈哈————」

    無臉人的笑聲中,充斥著濃鬱荒謬。

    它不清楚少年是如何做到的,卻能明悟過來,少年為何能做到。

    這對它而言,真是一種莫大諷刺。

    為了成仙,它苦心孤詣,在祖墳冰冷的石台上一躺就是千年,醒來後又東躲西藏,見不得光,最終換來的,是親手給自己刨出的埋屍坑,還得親眼目睹他人,用著自己的積攢,呈現出人間謫仙風姿。

    「————哈哈哈————」

    這道笑聲,來自於李追遠心底。

    李追遠擅長的,是通過表演的方式來遮掩自己冰冷的內心,可這次,他的內心卻先失控了。

    一同在笑的,還有精神意識深處,站在魚塘邊的本體。

    本體對著魚塘,發出了比李追遠心底更為恣意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明白,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撿了一路的爛蘋果,這次,終於看到了爛樹根。

    上方。

    剛醒來的陳雲海,隻知道自己是死了,可記憶還未整體回歸,意識中唯有平生印象之深刻。

    因此,他不認識眼前的陳家祖宅,不僅是因它如今滿目瘡痍,更是因為他那個時代,陳家還未被後世陳家龍王改建為門庭。

    他也不認識躺在地上,一眾生死不知的陳家人,甚至對這周遭的氣候濕潤都感到陌生,沒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家鄉。

    但他,卻在第一時間,低頭向下,看向李追遠。

    有一段經曆,雖是驚鴻,卻烙印了他一生。

    他記得自己曾被那幫家夥五花大綁捆起來,扛在肩上,共同在危險深淵行進。

    中途,帶頭的那位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秘術,將一具死去多年的古屍喚醒,讓其帶著自己等人走出了深淵迷宮。

    而這一神秘術法,這個少年,剛剛在自己身上用了,這也是他能重新「活」過來的原因。

    陳雲海的目光中,流露出疑惑,他開口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如此環境,死後複蘇,陳雲海最先問的,居然是這種問題。

    李追遠知道,對方問的是,自己是魏正道還是清安的後人或傳人。

    同時,這也意味著,陳雲海未能一眼瞧出自己底細。

    不愧都是開雲海域的,陳雲海這神情,簡直和陳姐姐如出一轍。

    但這個問題,李追遠還真不太好回答,要知道,曆史上,陳雲海曾被魏正道整得很慘。

    一位恨不得出道即巔峰的天驕存在,正欲開啟自己波瀾壯闊的一生,結果剛上路沒多久,就被魏正道折磨得風消雲散。

    李追遠隻得先回稟道:「正道吾師。」

    「轟隆隆!」

    雲海中,雷鳴再起。

    那一樁樁一件件,喊憋屈憤怒咆哮,如冰雹般狠狠砸向陳雲海的心緒,一把將他重新拉回昔日。

    魏正道,我死後,你還不忘再繼續折騰我。

    本已絕望的無臉人,心中升騰出希翼。

    如若陳雲海生前,與這少年身上的某個傳承源頭有仇,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目前看這架勢,這仇應該結得很是深狠,先殺了這孩子,這是天意,在助你複仇。

    快速翻湧的雲海,代表著陳雲海本人的心境,陣陣激雷,更是他對那段過往的袒露表達。

    可無臉人等待了許久,卻見那陳雲海就隻是坐在那兒看,沒動手,簡直是光打雷不下雨。

    李追遠補了一句:「清安吾鄰。」

    陳雲海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要知道,脾氣那差的清安,在桃林麵對擅闖的陳曦鳶時,都對她是另一種溫和態度,足可見二人當年關係之親密。

    陳雲海:「喚我何事?」

    李追遠:「請前輩,除魔!」

    陳雲海的目光,繼續落在李追遠身上,他在少年所在的祠堂院子,捕捉到了惡蛟氣息,看見了那頁淡痕的書畫,感知到羅盤夾藏的邪物————

    反觀,那邊站著的無臉人,身清氣正,剔透無暇。

    要真論誰是魔,似乎這位少年更像些。

    不過,考慮到少年與魏正道和清安之間的關係,身上多帶一點有意思的小玩具,也能理解。

    隻要能鎮壓住邪祟邪器,為己所用,那亦是在匡扶正道之正舉,而那些身上看起來再乾淨的家夥,興許心思底下,反而越肌髒。

    終於,陳雲海將目光,落在了無臉人身上,事情雖有些輕微波折,卻終歸正軌。

    無臉人的那顆心,再度回落。

    陳雲海站起身,雲海化作階梯,他緩步走下。

    無臉人沒有放棄,他不斷地試圖橫移位置,可每次他都發現,雲海先一步會在它將要去的方位布集。

    對方閑庭信步間,就鎖死了自己所有騰挪。

    可是,你的域分明已經在下麵徹底碎裂,為何還能再生?

    行至半途,隨著記憶複蘇,陳雲海漸漸將這周圍的環境,成功呼應,這,好像是自己家。

    側過頭,陳雲海看向了陳家祠堂,在祠堂兩側供桌上,他先看見了自己先祖的名字,而在另一側,他看見了自己的牌位。

    祠堂正中央,像有一股風自後向前吹拂,三盞乳白色燈焰前躬。

    這是三位陳家龍王之靈,向自己的先人,向陳家奠基者,行禮。

    毫不誇張地說,這三位龍王的修行之路,自陳雲海肩膀上始。

    陳雲海麵露笑容,向他們點頭。

    真好,原來後世我陳家,出了三位龍王,在三個時代,陳家人為鎮壓江湖邪祟維係人間太平出了力。

    倏然間,陳雲海停步。

    他忽然意識到,陳家都已經出了三位龍王了,那不就說明,自己已經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正道吾師,清安吾鄰————

    魏正道和清安,到現在還沒死?

    陳雲海回過頭,目光再次看向李追遠,眼眸流露出深邃與嚴厲。

    無臉人再度抬頭。

    可轉而,陳雲海的目光,複歸柔和。

    自己已經死了,這燈油,也燃不了多久。

    已經死去的自己,又何必執著於這人間規矩?如若自己這已死之人,還出手幹預,豈不也算壞了規矩?

    那自己現在的「除魔」?

    不,是魔先來毀了我家!

    陳雲海繼續下梯。

    無臉人將頭低下。

    然而,當陳雲海的目光掃過那座聽海觀潮碑時,他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瞪大!

    這衝擊,對他而言,甚至超出了在知曉那少年身份時。

    陳雲海先是死死地盯著那座石碑,而後目光上移,看向那豎直向上的天空。

    臉上的神情,當即變得無比複雜,或許,更能直觀表現出他真實內心的,是那雙開始攥緊的拳頭。

    明明是垂青福澤恩庇,本該感激涕零叩首謝拜,可為何,心底卻因此升騰出一股熊熊的無名之怒?

    本已壓製下去的一縷縷火苗,此時再次在陳雲海身上升騰,那平息的岩漿,再度有翻湧之勢。

    無臉人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再燃一點,再燃一點,這事情,像是還有轉機,它似乎還能求一個同歸於盡!

    三盞燈焰不停搖曳,像是勸說,又像是在交流。

    陳雲海身上的火苗隻是呈現出雜亂,並未再繼續升騰擴大,他控製住了。可即使雙拳緩緩鬆開,但指節處的發白,更為明顯。

    他繼續下樓,走到了無臉人的麵前。

    沒有交流,不再等待,率先動手的,是無臉人。短短時間內,它情緒經曆了幾番起伏,它不想再忍了,不願再承受這種折磨與戲弄,它無法接受,到最後連一份結束的體麵都沒有,被挑逗得似隻猴兒,它,想要尋一個快速解脫!

    無臉人的拳頭,穿破層層雲霧,可最後,卻在陳雲海麵前,被穩穩停住。

    這一點都不奇怪,身體不在這兒,留在陳家的部分又在與少年的對拚中幾乎全部消耗,現在的它,根本不可能是眼前這位的對手,哪怕眼前這位也不是其生前真實實力。

    可這該死的域,卻能扼殺所有可能。

    它沒辦法,當眼前這位決定要將它當做「魔」來處理時,它沒丁點反抗能力。

    陳雲海伸出手,放在了無臉人頭上。

    四周以及天空的雲霧,如受召喚,化作無盡迅猛的洪流,瘋狂注入無臉人的體內。

    無臉人被不斷膨脹,連帶著靈魂意識也在被稀釋,它的存在,這次終於來到了最後關頭。

    也就在此刻,它的心境,得到了一種豁達與平靜,不是因為放下了,而是不得不承認完全輸了。

    稀薄的魂念,先掃過陳雲海。

    完整巔峰的它,能在這種局麵下獲得從容,可它偏偏拿已經握在手的九十九當籌碼,去賭那最後的一。

    賭到最後,滿盤皆輸。

    「現在的我,還值得你如此出手對待,殺雞焉用牛刀?」

    陳雲海沒有理會它,隻是繼續向它灌輸雲海,靜待它的煙消雲散。

    無臉人的魂念,又掃向祠堂院子坐著的少年。

    像是已預知這必然結局,少年並未向它這看來,而是正與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對視,查看女孩的狀況。

    「你是不敢看我的下場?怕聯想到未來的自己?

    你等著吧,它是怎弄我的,以後隻會加倍十倍百倍地來弄你。」

    阿璃臉上露出了虛弱的笑容,她幾乎要支撐不住昏迷了,可仍是強撐著,對少年進行力所能及的撫慰與鼓勵。

    她是唯一一個,聽到自己剛才內心「笑聲」的人,這「笑聲」,讓女孩感到不安,她想抓住他,不讓他滑落。

    李追遠將頭側過去,與女孩輕輕抵在一起。

    無臉人:「別隻盯著那個目的,若你眼隻有目的地,那反而能方便它在那設置陷阱。」

    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可能是它希望在臨死前得到少年的目禮送別,竟然分享起了失敗者經驗。

    聲嘶力竭的魂念:「你看我,你看我,你看看我啊!」

    李追遠還是扭過頭,看了過去。

    無臉人從少年眼眸,使勁搜索,卻沒能找到物傷其類忐忑焦慮,隻有那超脫了高高在上鄙夷不屑的淡漠。

    「你————你————你————找到路子了?」

    生鏽的舊刀,捕捉到了鋒銳新刀的變化。

    李追遠未做回應,也算是一種默認。

    魏正道黑皮書秘術的真正玄奧,在於將靈與肉中的肉,做進一步的細分與提煉,從中汲取整合出殘存的靈。

    這是無論過去與現在,鮮有人設想更未有人成功的道路。

    往天上猜,是魏正道明悟了人死後,有概率變成死倒僵屍一類存在的原因;

    接地氣想,或許是魏正道嚐過太多匪夷所思的存在,品咂出了其中真正滋味。

    越是強大的黑皮書使用對象,越是難以成功,可同時,又越是能在實踐中觀察出本質。

    這次無臉人的無私幫助,對少年而言,價值無比巨大。

    好比給自己配了最先進的儀器設備,購置來最昂貴的實驗材料,讓自己親自操作觀察。

    李追遠通過將陳雲海這種層次的存在成功「複蘇」,於心中隱隱摸索到了一個關鍵方向。

    如果方向正確,且繼續走下去,那魏正道以邪祟為餐的方法,以及魏正道到後麵求死艱難的原因,都能找到正確答案。

    這就是先前,李追遠為何在心底發笑,亦是本該比心魔更加無情冰冷的本體,也失態恣意的緣由。

    那條,曾讓魏正道後悔萬分的路,李追遠找到了。

    這條路,是錯的,也必然會讓自己後悔;可在當下,卻等同於手握一張保底牌。

    天道,為了布局解決掉無臉人,出現了紕漏,自己則於這紕漏中,抓住了機會。

    我不想成為第二個魏正道,我不想淪為無情無愛連死都無法做到自主的大邪祟,我隻想繼續治我的病,保護我珍重的人,過完這普通人的短暫一生。

    可如果你最後硬要逼我,連最後一絲縫隙都不願給我,那我會讓你見識到,這世上,再出現一個魏正道!

    無臉人的魂念,掃向了陳家祠堂。

    自始至終,這座祠堂的三道龍王之靈,就毫無作用。

    如果說一開始,無臉人認為是憑自己的能力,遮蔽了龍王之靈的感應,那現在,它有了新的看法。

    此時的它,在臨消散前,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布置千年成仙局的存在。

    「哈哈哈,你不光要謝我,你要謝祂們,哈哈哈,龍王,天道意誌,恩澤庇護,垂青扶持————好一個瓊崖陳家,好一個陳家龍王!」

    無臉人的魂念掃向天空,發出最後的質問:「我想給你當狗,隻求你能給我一個狗窩,你吝嗇。可有些人,是不願意給你當狗的,死後也不願意,哈哈哈!」

    「砰!」

    雲霧積蓄到一定程度,無臉人炸開。

    沒有巨大的波瀾,也未發出巨響,屬於無臉人最後的消弭,被陳雲海控製得,像是路旁爆米花的開口,簡單幹脆。

    陳雲海站在原地,沒有其它動作。

    相較於本就瀕臨油盡燈枯的無臉人,當下真正逐步逼近的大威脅,來自於外部。

    陷入癲狂的它們,正如潮水般,向這湧來。

    一道道暴戾的氣息,營造出鋪天蓋地的威勢,不斷逼近。

    李追遠將阿璃輕輕安爭在地上躺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想伸手去將公腦處的銀針取出,可剛一觸碰,腦子就傳來弓烈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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