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位引擎卷起了飛船周圍的時空結構,翹曲空間形成的超空間泡包裹著巨塔般的異度旅社號,來自現實宇宙的信息在翹曲空間的邊緣被壓縮為一張信息完備的二維薄膜,在這層薄薄的二維“膜層”上,群星的奧秘如水流淌,浸沒著於生的感知與心智。
他的精神與這艘正在進行超光速旅行的飛船保持著高度同步,這是一種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無法理解和想象的狀態一一也正是因此,沒有任何人能在今天之前提醒他一句,以“人”的心智直接接觸超空間其實是極端危險的行為。
正常情況下,進行超光速旅行的人必然身處保護嚴密的交通工具內部,相位引擎在製造翹曲空間的同時也會生成保持艦體完整的特殊力場,而這層力場的另一個作用便是避免艦載成員的心智與飛船外部的環境接觸一一因為“完備映射”狀態下的宇宙是如此危險,以至於那些映射在空間泡邊緣的星光皆攜帶著足以令人瘋狂的信息密度,哪怕隻是不小心被其照耀,凡人的心智也會瞬間熔毀在那群星的低語和閃爍中。但誰又能想到呢?一個人的心智可以無障礙地轉移到一艘飛船上,甚至可以完全將這艘飛船視作自己的“軀殼”……
於生好奇地“打量”著那些在自己周圍流淌的星光,看著它們如一條無始無終的巨河般充斥著時空,這一刻,他對自己“軀殼”的感知忽然變得十分模糊,不管是正在進行躍遷的異度旅社號,還是正坐在異度旅社號艦橋上的那具肉體,都仿佛變成了一個抽象的、僅用於承載“於生”這個概念的腳注,而他的本質則從這腳注中脫離了出來,在此刻自由且盡興地徜徉在這個世界最基礎的那些結構之中。
他的目光透過周圍流淌的星光,仿佛看到了那些支撐著群星秩序,支撐著所有時間與空間的恢弘巨構。他接觸不到它們,但他能看到它們,他無法理解它們,但他能讀到在那些巨構之間回響的、來自某一個“永瞬間”所留下的記錄。
在猶豫了許久之後,於生再一次延伸出自己的感知,嚐試著觸碰那些閃爍的“微光”,嚐試著去“閱讀”那些不可思議的、支撐著世界的恢弘巨構間的回響。
這是何其偉大的創造,這是何其驚人的工程,整個世界的底層奧秘向他揭開了一角,而在下一個瞬間,他再次聆聽到了造物主重啟這世界時的心聲一
“………這部分到底咋跑起來的?”
於生:..…….…”
不確定,再聽聽。
他再次收回感知,而後觸碰著另外一點微光。
“………這原本應該有個星球,但因為沒啥用所以注釋掉了。
“這為什會出錯?
“這為什沒出錯?!
“不管了統統注釋掉重跑一次……真能跑啊?!
“……這一區域生成的星怎都尖尖的?”
於生想了想,把這世界的一角奧秘又給摁了回去。
主要是看多了挺鬧心的。
他這時候已然明白過來,知曉了自己所接觸到的那些“信息”是什東西一一盡管不知道這一切是怎發生的,但毫無疑問,那些信息來自這個世界“重新誕生”的時刻。
它們發生在“要有光”之前的某個瞬間。
許久之後,於生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些他無法觸碰和理解的、支撐著整個可觀測宇宙的“基石巨構”,若有所思。
他就這樣靜靜地思索著,任憑時間毫無意義地在自己的心智邊緣徘徊往複,而後又在某一個瞬間,他突然驚醒過來。
那種超出凡人心智理解的“觀察”與“觸碰”過程結束了,信息洪流如潮水般從他的心智邊緣消退,來自現實世界的情報則迅速重組,他再一次感覺到了異度旅社號這具“鋼鐵之軀”的存在,緊接著是自己那正坐在控製大廳艦長席上的人類軀殼,嗡嗡隆隆的設備運轉聲在耳邊轟鳴著,先是震耳欲聾,緊接著又平複下來,變成了正常情況下的低沉背景聲音。
於生眼前搖晃了一下,便察覺到小人偶正鬼鬼祟祟地爬到自己身上,並探著胳膊朝自己的鼻孔伸出手指……
他眨眨眼,忽地轉過頭:“你幹啥呢?”
“哇!”
小人偶瞬間一聲驚呼,連滾帶爬地就從於生身上掉了下去,四仰八叉掉在地上。
於生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狼狽不堪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小人偶,伸手把她拎起來放在自己麵前:“一會不搗亂你就渾身難受是吧?”
“我那是想探探你的鼻息!探探鼻息懂嗎!”艾琳跟個貓似的被於生拎著後領子提溜在半空,但仍然雙手抱胸理直氣壯,“萬一死了呢!”
於生瞬間冷汗都下來了,這小玩意兒一張嘴跟沙塵暴似的,他一時間情緒都有點不連貫:“你這從哪冒這一出?我這不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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