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閣最宜觀海,東海城的人都曉得,可卻無一人能享受那俯瞰萬波濤的風光。
李銳不在其列。
因為他正在東海閣的頂樓,與師爺高天下一同觀海。
不是並肩。
他故意落後了半個身位。
耳邊響起師爺的聲音:“小銳呀,最近可有長進?”
這句話聽上去,就與尋常富家翁問最喜愛的孫輩,吃飯吃得好不好差不多。
一旁的鶴千年聽了。
眼中忍不住露出哀怨。
怎的高天下對他的時候,沒這等好脾氣?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年在東海城的時候,是沒被打,卻也被高天下比拳頭還厲害的陰陽怪氣捅了好幾個對穿。
李銳:“屋子掃得差不多,拳法練得還可以。”
“哦?”
高天下轉過頭,欣慰的望著自己這徒孫,點了點頭:“比你師父有出息得多,好好練,不用急。”聽著師爺孫兩人說話。
鶴千年眉毛是抖了又抖。
徒弟與師父的修為相差越來越小,這不丟人。
弟子不必不如師嘛。
可他這對師徒倒好,差的是越來越遠了,不是徒弟沒能耐,是他這個做師父的,差徒弟越來越多,這上哪兒評理去?
看看那李小子說的。
什清掃屋子。
分明就是已經開辟了紫府。
什練拳。
分明就是要與他師父一樣,走以力證道的路子。
原本他養出氣形之後,厚積薄發,以為等過些年突破天象,就能追趕上自家徒弟,沒想到又拉開差距。看看,看看。
對別個徒兒,高天下都是嫌慢。
可唯獨對李銳,就三個字,不用急。
為何?
還不是李銳這進度連高天下都覺得不慢。
鶴千年咧開嘴。
沒有鬱悶。
誰叫他眼光好,找了個好徒弟。
這也是本事!
父能憑子貴,師為何就不能憑徒貴?
幾個師兄弟,他實力不是最強的,卻是跟隨高天下時間最多的,為何?
可不就是他收了個好徒弟。
高天下望向李銳:“小銳呀,師爺好像還未曾送過你什禮物?”
“能聆聽師爺的教誨就已是心滿意足,徒孫不敢奢求更多。”
李銳說著。
一旁的鶴千年則是心頭嘀咕,他一生剛正,怎的就找了個如此會拍馬屁的徒弟?
高天下則是笑容更多。
武功騙不了人。
自己這徒孫一身霸道外功,欲以力證道,都表明必定是個性情堅韌之輩,用鄉村的說法就是強牛脾性。可與李銳相處之人,卻又覺得李銳是個極為變通之人。
正是外圓內方。
如此很好。
弟子不必像師,徒孫也是一樣。
這般性格也沒什不好,至少 . . ..很能活。
高天下搖頭,也不說話。
可一身氣勢卻在瘋狂攀升。
可怕的威壓甚至連李銳都覺得窒息,鶴千年更是後退了足足三步。
隻見高天下一絲不苟的擺出一副拳架。
出拳!
這一拳看上去並無任何特別。
所謂的特別是拳法技巧本身沒有什出奇的地方,一板一眼,尋常第一天進武館的學徒也會這練,沒有絲毫花哨。
但偏偏就是如此普通的一拳,在高天下手中卻練得無人能挑出毛病。
這便是武官師父口中常言的。
拳練千萬,神通自現!
高天下一拳轟出。
叫一城人震驚的一幕出現。
東海之上,不少紅霞競被高天下一拳轟穿!
直接被一分為二,隻留下不知幾萬的雲層溝壑。
不得了!
李銳瞳孔微微收縮。
這一拳霸道得沒了邊。
而且更叫他震驚的是,高天下這一拳隻用了一身外功,絲毫沒有牽動大道,這才是叫他如此失態的原因猛地閉目。
李銳仿佛要將這一拳拓印入神識最深處一般,咀嚼再咀嚼。
他如何還不明白。
自家師爺這是在教拳!
這一拳,便是高天下要送的禮。
拳開半邊天。
高天下望著閉目呆立的李銳,也不催促,隻是靜靜的望著。
鶴千年也望著。
剛才那一拳,他亦是近在咫尺的看了,可卻沒練。
沒法子的事情。
拳法這東西,人人都可練,但其實門檻極高,就比如剛才那一拳,看是看了,可是他境界差太多,連皮毛都不可能學得會。
東海閣之上,隻能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啦啦聲。
足足過了一刻鍾。
李銳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高天下:“這拳,學的如何?”
李銳細細斟酌了許久,這才吐出八字:“我拳既天,身前無人。”
當聽到這八字。
高天下忍不住暢快大笑:“這就對咯。”
說罷。
他就大步下樓。
吾道不孤!
鶴千年則是羨慕的望著自己這徒弟。
當年他隨高天下練拳,最後練出了半招大橫練,自己這徒弟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直接要練出個身前無人。
“好小子,比你師父還來得霸氣。”
鶴千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他是真得意。
李銳凝目望著一潮山海,腦海中高天下的拳意久久不散。
近合道!
看了一拳,競是感覺距離合道近了一大步。
前路清晰,他需要做的不過就是積蓄足夠多的靈氣,還有足夠強的肉身。
然後便能順理成章的以力證道。
這若是被旁人知曉,一定會震驚的掉了下巴。
李銳行的是穩紮穩打,可這破境的速度可絲毫不比那些勇猛精進的天之驕子來的差。
不是急功冒進,乃是水到渠成。
不急不緩,該積累便積累,該突破就突破。
合乎自然。
這才是求仙者該有的心態。
東海城的西邊拔地起高樓。
正是武安侯府。
對此。
東海城的人都沒任何意見,或者說任哪位侯爺來了,都免不了一番問拳,可奈何這一次的侯爺是高城主的徒孫。
那就是自家人。
恭賀還來不及,誰還敢不長眼的去叫門。
高朋滿座。
李銳封侯,前來祝賀的人都快把一座城都擠爆。
之後。
又恢複尋常,東海城的人若不是瞧見那座高樓,都察覺不到,城多了位侯爺。
如此一呆,便是一個春秋。
這一日。
原本熾熱的驕陽忽地一暗。
東海城的人還以為是雲層遮蔽,可抬頭一看,直接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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