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倆人都汗流浹背，老漢遞給石承山兩片創可貼：“洗澡間有熱水，洗個熱水澡舒服，洗完了把傷口貼上，你先去洗，我給馬添點草。”

    老漢完把石承山領到洗澡間。推開房門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室內的擺設如同女孩兒的閨房，壁掛式梳妝架上洗發水、沐浴露、潤膚霜等洗化用品一應俱全，靠牆是一張搓澡床，床前放著兩塊鵝卵形的搓腳石，壁櫥內放著一遝毛巾，牆上掛著一幅荷花圖。石承山側著頭衝了衝穿上衣服就出來了，老漢給馬添完草，拿來開水和茶葉放到躺椅旁的桌子上，並交代石承山茶葉自己放，然後就進了洗澡間。

    石承山泡好茶葉剛要端起來喝，就聽見洗澡間內“”的一聲響，緊接著傳來老漢痛苦的呻吟聲，石承山站起來跑進洗澡間，隻見老漢躺在浴盆邊皺著眉頭，張大嘴一臉的痛苦相，他把老漢抱起來放在外麵的躺椅上，問他摔得重不重，老漢用手捂著腋下的肋骨，費了好大勁也沒有出話來，腋窩下蹭破皮的地方向外滲著血。

    等了好大一會兒老漢才緩過氣來，呻吟著罵道：“哎呦，這是啥破玩意兒地板，還是防滑的，光的跟抹油似的，我就不喜歡這東西，早知道打盆水衝衝拉倒。”

    石承山問道：“是不是腳下踩滑了？”

    “可不是嘛！我去關水龍頭，腳一滑就跩趴下了，浴盆邊正挌在胳肢窩上，疼的我氣都喘不上來。”

    “人老了腿腳不麻利，得心著點。”石承山。

    “可不？今年七十九都奔八十了，這要再摔重點非散了架不可。”

    石承山驚訝地：“七十九？哎呀，我冇看出來，您身體可真好。”

    倆人閑談了一會兒，老漢讓石承山把他扶進樓後的窯洞。窯洞是過去丘陵地帶和山區居民最原始的住所，而老漢這個窯洞和其他的窯洞又大不一樣，是在樓房後靠山的崖壁上鑿挖而成，不像一般窯洞有斑駁的牆壁和開裂的縫隙，而是四壁光滑用塗料粉刷，麵十分寬敞，窯洞左側靠牆支著一個石槽，石槽邊拴著白馬，右側靠牆盤著一個大炕。石承山將老漢扶上炕攤開竹席，拿過旁邊一個靠墊讓老人靠著躺下，洞外麵雖然熱的流汗，而洞內卻透出絲絲涼意，就像開著空調一樣。

    剛安頓好老漢，洞門口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張瘦臉光著脊背下穿一條短褲，腳上趿拉一雙拖鞋，走起路來一搖三晃。男子看老漢躺在炕上便湊近一步：“五伯，你怎了，生病啦？方姐不是不讓你睡窯洞嗎？”

    老漢不耐煩的：“啥生病啦！我在喂牲口陪客人話，沒看見有客人了？你又喝多了吧！”。

    男子：“也沒喝多少，方姐讓我照顧你沒敢多喝，她這幾回來嗎？”

    “又找你方姐幹什？”

    “這幾有些頭暈我想讓她給我開點藥。”

    “少喝酒少逛亂七八糟的地方就不頭暈了，今晚你回去睡吧，我和客人商量點事。”

    男子看老漢奚落自己，‘嘿嘿’笑笑一搖三晃的走了。男子走後老漢對石承山：“這是我遠房侄子叫‘二子’，孩子們讓他照顧我，弄不好他喝多了我還得照顧他，整不務正業好喝好嫖，還頭暈呢！要不頭暈他還敢上嫖王母娘娘。”

    倆人閑聊了一會兒，老漢讓石承山睡到前麵有空調的樓房，石承山覺得不合適，就和老漢一同睡在窯洞，看到白馬吃完了草，石承山又添了一些，白馬張合著兩片厚唇嚼磨著青草，發出‘咯噌咯噌’的節奏聲。

    剛躺下一會兒，老漢就發出重重的鼻鼾聲，將近半夜下起了雨，窯洞內更加陰涼，老漢扯過一條毛巾被遞給石承山：“有點涼，蓋上胸口。”石承山覺得涼涼的剛好，應了一聲接過毛巾被放在一邊，他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尋思著存折丟失的每個疑點，想來想去最終也想不明白是怎丟的。

    石承山剛進入夢鄉，卻聽到老漢的呻吟聲，他打開電燈一看，隻見老漢腋窩下已出現大片浮腫，傷口處滲著血水，膝蓋和腳踝也腫了起來，老漢拿起一根磨得明光發亮的銅質旱煙鍋，一袋接一袋的抽起來，直到快亮時才又慢慢睡下。

    亮後石承山悄悄起床，洗完臉又給白馬添了些草，看看依然下著蒙蒙細雨，就獨自坐在炕沿上想心事，老漢醒來後抽足了旱煙準備下炕，挪動幾下身子卻怎也下不來。

    石承山背著老漢去了一趟茅房，有些擔心地：“要不給你閨女一聲，讓她過來照顧你，你這樣沒人照顧可不中。”老漢聽了連忙道：“不不不，不能，這要讓丫頭知道了，那麻煩可就大了，肯定馬上讓我回北京，弄不好就再也回不來了。”

    石承山聽了疑惑不解的問原因，老漢解釋：“我有四個兒子一個丫頭，二兒子在北京蓋房子，老大老三給他幫忙，兒子在北京當警察，丫頭在北京當醫生，上個月他們把我接到北京，我回來幾看看就不想再回去，大前托內蒙一個朋友買來這匹馬，孩子們還不知道，這要讓他們知道我是跌倒跩壞的，肯定馬上就得回北京去。”

    石承山原以為老漢無兒無女，或者隻有出嫁的女兒，原來還有四個兒子並且都在北京，看著老漢極不情願回北京，他更加不解的問道：“那就讓他們把你接到北京去保養保養，那地方多好啊。”老漢聽了搖搖頭：“不行不行，那地方不好，夏跟個蒸籠似的，滿大街都是車，哪有家好啊，你看家的氣多涼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蹲到茅房拉屎也順溜，不想蹲茅房就幹脆蹲到棒子地，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石承山聽了覺得好笑，原來老漢是放著清福不願享。不過他還是擔心的問道：“那他們不知道也不中啊，你自己一個人又不能動，身邊沒人照顧可不好辦，要不我叫你那個侄子過來吧。”

    老漢連連：“不能叫他，不能叫他，他要告訴我家丫頭那可就麻煩大了。”

    “那你咋辦？”

    “你準備咋辦？”

    “我去縣城的東升旅館。”

    “那個旅館你有親戚嗎？”

    “冇”

    “有熟人嗎？”

    “也冇。”

    “是不是在那能打聽到子的下落？”

    “不是，隻是聽人有這個旅館。”

    “東關火車站有的是旅館，還有大酒店，你為啥非要住在西關的東升旅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