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初夏和南方不同,早上會感覺有些微涼。
富城不大喜歡盛夏,總覺得太熾熱了些。他更喜歡春季,淩晨起來會感受到一股勃勃生機。萬物仿佛都在複蘇,能從每次呼吸中感受到一種讓自己安靜的氣息。
初夏也還好,早晚會覺得很愜意。
樹枝上有嫩葉,地上有嫩草。家角落的嫩草,富城總是會讓負責灑掃的仆役留一些,至於青苔,更是不許動。
孫重樓在家時嘀咕過他的怪癖,說他有些少爺說的什……文青病,結果挨了富城一記鐵砂掌,屁事沒有。
淩晨之前,整個京師都在沉睡中,富城緩緩睜開了眼睛。
人到了年紀後,覺就會少。一旦醒來,腦子瞬間就充滿了各種念頭。
富城回想了一下自己年輕時,那時候總是睡不夠,但凡有睡覺的機會,他總是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若是沒人管,他能睡到午飯後。
如今卻不成了,晚上睡的不踏實,一旦醒來就再難入睡。
剛醒來,腦海中就冒出許多念頭和事兒。
最近京師來了一群不要臉的老怪物……這是夏言的話。
這些老怪物頗為倨傲,進宮後嚎啕大哭,一再提及當年君臣聯手和佞臣楊廷和等人抗爭的艱難。富城當年在宮中也知曉些,當年楊廷和壓製嘉靖帝,雙方借著大禮議事件展開了不見血的權力廝殺。彼時站在嘉靖帝這邊的人少的可憐,楊廷和等人勢大的令富城擔心會不會出現一個曹阿瞞似的權臣。但嘉靖帝畢競是嘉靖帝,他用張璁等人為馬骨,很快就拉攏了一批人馬,和楊廷和等人展開了漫長的爭鬥。
爭鬥結束,楊廷和黯然隱退,其子楊慎被發配雲南。
但這事兒沒完,楊廷和雖然跋扈,但畢竟有底線。當他隱退後,那些士大夫們肆無忌憚的衝著嘉靖帝和他的那些人馬下手。
嘉靖帝數度遇險,火災,勒殺……
張璁等人也不討好,被各種圍攻。
那些站隊嘉靖帝的人,有的選擇了堅持,但畢竟是來投機的,虧本買賣不能做不是。
當嘉靖帝擋不住對方的攻擊時,不少人選擇了隱退。
或是告病,或是各種理由。
嘉靖帝重情,賞賜頗豐。
這些人走了,嘉靖帝獨木難撐,隻好遁入西苑。
而後,這些人在江湖看著嘉靖帝用夏言,用嚴嵩等人構築起了一道隔離牆,自己在這堵牆之後和士大夫們繼續博弈纏鬥。
堪稱是危機四伏,步步艱難。
沒有人站出來和嘉靖帝同甘共苦。
直至冒出來一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是個憨憨,竟敢以儒家為目標……要知道哪怕是大禮議最為激烈之時,嘉靖帝這邊的人馬也不敢把儒家當做是攻擊的目標。
甚至連士大夫這個群體都不敢去輕易觸碰。
唯一能做的便是壓製對方,從輿論,從官場手段……一步步壓製對方,讓自己一方攫取更大的權力。那些投機者在家中喝著小酒,看著那個年輕人不自量力的和儒家開始了廝殺。
他們覺得年輕人很快就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成為千年儒家征戰史上一個不值一提的對手,被掃入曆史垃圾堆。
年輕人左衝右突,漸漸的,竟然被他打開了局麵。
咦!
這廝,有點意思哈!
投機者們愕然,但依舊覺得年輕人會在龐大儒家的打擊之下灰飛煙滅。
隨後,年輕人自爆身份。
墨家巨子!
原來如此!
投機者們歎息,覺得年輕人不爆出身份還好,爆出來了,隻會讓儒家把他視為死敵。
儒墨大戰弄不好便會波及西苑。
嘉靖帝也該怕了吧?
道爺!
無懼!
反而更加堅定的站在了年輕人的身後。
一步步走出了自我劃定的牢籠。
當北征之戰開啟後,投機者們知曉,這是一次決戰。
不隻是大明和草原異族的決戰,更是儒墨大戰,也是君臣大戰的決戰。
此戰年輕人勝,數十年的君臣之爭就會傾斜。一直處於劣勢的道爺,將會完成逆襲。
挾從成祖之後從未有過的大勝之威勢,繼而發動反擊!
這是道爺的機會。
也是投機者們眼中的機會。
他們祈禱年輕人能獲勝。
如此,自己也能再度出山,在道爺逆襲和反擊中攫取好處。
但他們覺得這是奢望。
有人酒後說:自成祖後,大明對草原異族再無大勝。那個年輕人何德何能,也配?咱們還是洗洗睡吧!不,是繼續快活,繼續舞。
就在投機者和士大夫們都在等著北方戰敗的消息時,捷報飛至。
整個大明宛如天崩地裂了一般。
士大夫們懵逼了。
誰都知曉此次大捷帶來的重要意義。
道爺將會藉此展開逆襲戰,反擊戰。
而年輕人和他統帥的那支虎賁之旅,便是道爺最強大的武器。
他們怒不可遏,可怒火竟然大多是衝著俺答而去。
你特不是戰無不勝嗎?
你不是威震九邊,令大明最強悍的邊軍都隻能躲在城中瑟瑟發抖嗎?
你特!
竟然敗了?!
你!
競敢敗了?!
就在士大夫們怒不可遏時,投機者們卻在狂喜。
機會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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