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長威伯。”
林夕再度進了書房,蔣慶之拿著藥煙抖抖煙灰,“可是忘了什?”
林夕抬頭,見蔣慶之眸色深邃,心中再無疑慮,“忘了初衷。”
“為何為官?這個問題太寬泛,人皆有私心,我也並非是那等有潔癖之人。宦海無涯,坑多路險,尋找依靠也是人之常情。可本伯這不收私心太重之輩。
蔣慶之用藥煙指指林夕。“你被周望壓製許久,徐階淪為落水狗無法給予你援手,你便想投靠本伯,心中定然還有利用本伯之意,你在期待什?”
林夕在那點漆般的深邃雙眸注視下,心中一顫,那一直被壓製著的念頭就湧了出來。
我在期待什?
“你骨子不喜墨家,不喜本伯對儒家的態度。迫於現實不得不向本伯低頭。心不甘情不願,於是處處別扭。”
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
林夕心頭巨震,“本官..…….”
“本伯曾說過,墨家,來去自由。"蔣慶之吸了口藥煙,“我不介意抱著名利心來投的官員,卻在意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二心。
進了我蔣氏門下,你可以為了自己的前程,可以為了升官發財,但就是不能玩騎牆。
“陸炳,徐階皆擅長騎牆,如今是什下場?"蔣慶之淡淡的道:“本伯給了你兩次機會。事不過三。”徐渭在旁說:“今日林巡撫若是不 ….….”
那以後就不用來了。
“你既然來了,必然是有了決斷,不過不著急。"蔣慶之說:“且回去仔細想想本伯的這番話。捫心自問自己想要什。莫要違心。去吧!”
巡撫的值房很寬敞,幕僚正在整理文書,見林夕進來,便說:“周望那邊方才令人來說,有人在下麵鬧事,和去查驗田地的小吏打了起來,重傷三人,請示巡撫當如何處置?”
“小吏可曾逼迫過甚?"林夕問,他突然一怔。
他先問的是小吏可曾過火,這是站在了那些豪強和士大夫一邊。
他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的言行..…
自從蔣慶之來到杭州後,林夕看似配合,可每件事兒都做的極為別扭。他覺得蔣慶之對自己不夠禮賢下士,可仔細想來,那隻是借口。
我隻是用這個借口來發泄對新政的不滿。
我反對新政!
林夕渾身冷汗。
這一切,早已被蔣慶之看在眼,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自己,不曾出言敲打。
他在等!
等本官抉擇。
林夕頹然坐下。
“巡撫?"幕僚這才想到林夕是去試探蔣慶之,“不知那邊如何?”
林夕歎息,“本官需要仔細想想。”
周望也在想浙江局勢,京師來的使者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小閣老說了,蔣慶之在浙江的首要目標不是什清查田畝,而是出海。清查田畝固然要緊,可田地就那多,就算是全數收歸朝中,也是僧多粥少。那些分不到田地的農戶怎辦?蔣慶之此行便是要為他們尋找一條活路。這條路便是開海!”
周望沉思著,突然問:“小閣老可還有其他吩咐?”
信使說:“小閣老說了,江浙乃富庶之地,蔣慶之若是在此能順利紮根,墨家便會從此騰飛。此事.……能擋就擋。不過小心,蔣慶之手腕了得,務必有了穩妥的手段方能出手。”
“阻攔嗎?"周望捂額,“最近本官倒是聽到了些風聲,你回去轉告小閣老,浙江這邊暗流湧動,本官無需出手,隻需推一把,便能讓蔣慶之焦頭爛額。”
“可有詳細的謀劃?"信使是嚴世蕃心腹,姿態頗為倨傲。
周望說:“本官得知,有人準備給蔣慶之一擊,不過具體如何施為卻不知。”
“坐視即可!"使者仿佛是欽差,大大咧咧的下了決定。
等使者一走,周望叫人進來,指著地麵說:“把這地兒給本官洗幹淨,徹底洗幹淨!”
那地兒,正是使者方才站立之地。
周望走出值房,一個官員急匆匆過來,低聲道:“藩台,先前林夕去了長威伯駐地,出來後看著有些神思恍惚,咱們在他那邊的人稟告,林夕回來沒多久便無故大發雷.…….”
“嗯?周望微微蹙眉,“林夕被本官牢牢壓製了許久,投靠蔣慶之乃是無奈之舉。此人原先對新政可不怎歡喜,他這是·.….…首鼠兩端,蔣慶之眼中不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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